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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莫忘,他急速出了病房。
驾车径直往军校驶去——那个有他的青春,有他的初恋,有他的伤和痛的地方
军校正是放寒假期间,已经封校,有卫兵在站岗,而大门外,他看见了那个单瘦的身影
她果真来了这里
停好车,抱着莫忘上前,她痴痴地望着那扇大门,苍白的脸上迷蒙而温柔地笑着,连他到来都不曾知晓。
他心中一阵难受,轻轻唤道“芊琪。”
她显然一惊,回眸微笑“你还是找了来,也只有你能知道我会来这里”
他看见她提着的简单行李,眼中布满忧思“为什么要走?不是说好了好好治病的吗?”
她幽幽地看着他“莫忘交给你,我就放心了,迟早是要走的”
“说什么屁话!你这病现在又不是不能治!已经在找合适的骨髓配型了!”他轻喝道。
她听了回头一笑“还是这个脾气,动不动就发火”
他面色一滞,想到她是病人,自己不该如此,于是换了口气“我的意思是”
芊琪微笑着摇头“不用解释了,我还不了解你吗?嘴上越凶,心里越是关心。”
他脸上便有些不自然,顿了顿,才道“那就不要再随便说走字,留下来好好治病,你也舍不得莫忘的啊!”
芊琪眼中悲戚的神色一闪,目光落在莫忘身上,突然发现他衣服上不甚显眼的血渍,而后,便看见他握拳的手指不易察觉的创口贴,悲戚之色更甚,这样的情形她早已经习惯
她悲从中来,凝视莫忘那双漠然的眼睛,即便是看着她,也充满迷惘的眼睛,她泪湿双眸,靠过来,头倚在莫忘小小的肩上“莫忘莫忘怎么又把自己弄伤了是我没有照顾你对不起”
她的字字句句,原是自语,然,听在宁震谦耳中,却字字刺心,到底是谁对不起谁?若说对不起,最负疚的是他
对于妈妈的眼泪,莫忘反应冷漠,只是握着拳,冷眼看着这一切
芊琪更觉难过,泪眼模糊中抬头凝视着宁震谦,泣道“小震,你不会明白,我累了,八年我不想再坚持下去了所以以后的日子你替我吧”
“我明白!我怎么会不明白!我知道这八年你很辛苦!可是以后不会那么辛苦了!有我!还有我知道吗?”
她痴痴地凝视他,笑得有些恍惚,忽然间,又有泪落下来。
“对不起我”他无法面对她这样痴迷的笑容“就算你不为莫忘考虑,难道你不为莫叔莫婶考虑吗?莫婶想你真的想疯了,你不是不知道不是说好了吗?好好治病,病好了以后好好孝顺莫叔莫婶?”
她只是笑,不语。
良久,慢慢转过身来,再一次望着军校的方向,幽幽道“真想再进去看一看”
“这个不难!”他一手抱着莫忘,一手掏出手机来,给军校的老师打了个电话。
虽然封了校,但是他要进去,还是不难的。
“不要!这样对你不好!”芊琪赶紧阻止他打电话,当初,她是那样离开的,如今和他一起出现,还抱着个孩子
然,她岂能阻止得了他?转身间,他已经果断地打完了电话。
她唯有摇头兴叹,却不曾想,一直在他怀里默不出声的莫忘突然抢过了他的手机,往地上狠狠一摔。
他微惊,地上,他的手机并没有摔碎,屏幕一亮,壁纸是他和陶子的合影,当初还在s团的时候,她逼着他拍的。
“莫忘!”芊琪轻喝一声,从地上拾起手机,交还给宁震谦,满怀歉意“对不起”
宁震谦还没来得及回答,莫忘又冷着脸把手机给抢了,再一次用力摔在地上
这一次,手机屏幕终于裂了,黑色一片
“你”芊琪无法对莫忘发火,急得跺了跺脚,而莫忘,却始终只用冷漠的眼神看着她。
“小震这”她拾起手机来,开机也开不了了
“没关系!”他拿回来,收好。
十几分钟后,军校老师出来接他。
芊琪羸弱的身体已经站了许久,行走间有些吃力,于是,登记之后开了车进去。
毕业之后,宁震谦和学校部分老师还是有联系的,但芊琪就再也没有见过,所以一见之下,还是有些惊讶,不过,今非昔比,当年之事极其敏感,作为师长兼朋友,老师没有当着芊琪的面多问什么,只领着他们进去。
作为礼貌,先去老师家坐了一阵,聊了聊学校的变化,而后婉拒了老师留他们吃饭的邀请,带着莫忘出了门。
所幸,在老师家里,莫忘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只是睁着一双空洞的大眼睛打量房间里的一切,直到离开时,还回过头去望,宁震谦倒颇觉奇怪,他还从没发现莫忘对什么感兴趣,不由也多看了几眼,然而,却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重回校园,仿佛那些往事重来一次,宁震谦心里极不好过,本就不多话的他,更加寡言。
倒是芊琪,无怨无尤的样子,脸上带着朦胧的温柔,贪婪而沉醉地打量一草一木,眸子里是少见的喜悦。
“小震!你还记得吗?我们常在”她黑眸里闪着光,一如当年穿军装的女孩阳光下看见他的模样,然,她的话戛然而止,尴尬闪过,事到如今,记不记得,都只会使人难堪
他扭开头,假装没有看见她眼里的光芒和后来的尴尬。怎么不记得?曾经的他们,常在那排台阶上看球
不知不觉,走到教学楼后的小树林,原本扶着他胳膊慢慢走的芊琪,忽然再一次地双眼放光,竟似注入了巨大的能量一般,松开了手,走得飞快。
“芊琪,慢点儿!”他有些担心,忍不住唤道,抱着莫忘急追了上去。
芊琪来到一棵树前,苍白的脸色因喜悦而泛着光泽,这一次,没有再唐突地叫他看,只是用手抚摸着树皮上的铁牌,颤抖的声音惊喜地呢喃“它活了!它活了!”
宁震谦抱着莫忘随之赶到,在看见那个小铁牌的瞬间忧思爬上眉梢,心内再次翻腾,那是他们在毕业最后一年种的毕业树,牌子上不敢署名,只在树名的后面打了个括号,写了彼此姓名的缩写,甚至不敢写大名的缩写,只写着:xz。bb——小震。宝贝
彼时,她说,如果这棵树活了,他们就永远在一起
“芊琪”他轻轻咳了一声“出来太久了,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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