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声音更近了些,还有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
她不得不站住脚步,身边的人早已回身,低声问“这人是谁?”
陶子不得已亦转身,林芝和骆东勤已经到了眼前,正好听见宁震谦的问话,林芝显然知道眼前这人就是宁震谦,昂然道“我是囡囡的母亲。”
他忽然就激动了,将两手的袋子交于一只手上,腾出手来搂住了她的肩膀,曾经,骆东勤当着他的面搂着他媳妇儿离开,那一幕到现在还在烧他的心,在某些方面,他就是个小心眼的人!尤其,在对外宣告媳妇儿主权方面!
“囡囡,走!”他手上使力,拥着她的肩,半抱半拖,把她往楼道口拉。
陶子身不由己,只能跟着他走,潜意识里,却也不反对他这样的态度,林芝,至少目前她心里还过不了那道坎,无法坦然面对。
“等等!我是囡囡的妈妈?”林芝大踏步上前,挡在了两人面前,再一次强调“我有话跟囡囡说,你不能带她走!”
他终于停了下来,审视的目光盯着林芝,良久,本不愿和她起争执的他,忍不住开了口。
“据我所知,囡囡只有一个母亲,叫严庄,还有,除了我以外,没有人有资格叫她囡囡!”他紧扣着她的肩膀,字字清晰,斩钉截铁地说。
“没有资格?”林芝被激怒了“我是她妈妈,我没资格?倒是你,你有什么资格?你”
“我有!你没有!”这种时刻,他的反应倒是挺快的,硬生生把她的话给截断了“囡囡童年被人嘲笑是野孩子的时候你在哪里?在被人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你在哪里?囡囡和爷爷相依为命孤苦无依的时候你在哪里?爷爷生病,囡囡哭得像个泪人儿的时候你在哪里?爷爷去世,囡囡一个人一边上学一边打工的时候,你又在哪里?现在囡囡长大了,人见人爱的,你跑来跟我说资格?!你没有资格!”
陶子有些诧异,从来没听他流利地说过这么一大段话
陶子和宁震谦的过去,了解的人并不多,林芝也只是知道女儿这个丈夫的存在,却不明白他们之间到底有怎样的感情,听了他的质问,心中固然心虚,未能亲眼目睹女儿的成长,是她一生最遗憾的事,可是却怎肯服输?嘲讽的语气道“我没资格?没有我就没有囡囡!而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胡说八道?凭你的前女友和有病的孩子?”
宁震谦的脸色一变,似要发怒,陶子努力从他手里挣脱出来,这两个人谈资格,好像她就是他们谁的附属一样,谁考虑过她是怎么想的?
当即愤怒地道“够了!你们两位贵人,请你们高抬贵脚,离开我这小地盘,我一个小人物,真没资格得到你们的关注,我受不起!”
“囡囡!”林芝道“妈妈有话跟你说!很重要的话!我们上车?”
陶子心中一片烦乱,果断地拒绝了“不必,我累了,想回家休息,你们都走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进楼道。
不想去管后面的三人是怎样的反应,那都与她无关,无关!
宁震谦手里提着她的购物袋,冷冷地看了林芝和骆东勤一眼,眉目间的凛然诠释着绝对的霸道和主权,虽然一句话也没说,气势却极为压人,眸色微眯,如一只霸权的豹,露出危险的光来,好似在说,谁要侵入他的领地,必然要他考虑考虑后果!
而后,便快步追了上去。
林芝在后不甘心地质问“宁震谦,囡囡是我的女儿,你那些破事不解决,就没有资格和囡囡在一起!”
他只当没有听见一样,迅速跟上了陶子。
林芝气愤,懊恼,再一次地红了眼眶
一直默不出声的骆东勤站在她身边,望着宁震谦远去的方向劝慰“不着急,这事要慢慢来,谁突然之间也无法接受,陶子这些年一个人想必吃了许多苦,有些怨气也是必然,只要您对她好,她那么善良一个人,会感动的。”
会吗?林芝想着陶子那一双冷静如水的眼眸,心中一丝希望也无
而骆东勤,想到的何尝不是她的冷静,还有她归还他佛珠时的表情,惆怅,在心里蔓延
宁震谦三两步便追上了陶子,偷偷打量陶子的脸色,好像没有赶他走的意思,心中舒了一口气,自觉手中的袋子轻了不少。
陶子打开门,两人一起进屋,宁震谦第一眼便觉得十分不舒服,原因是这屋子里太乱
沙发上有凌乱的被子,书杂物四处乱丢,就连鞋子也没能摆得整齐。
他有内务强迫症
他的视线所及范围内必须整整齐齐,井井有条!
不由想起第一次从部队回家,慵懒的她给他打开门的瞬间,那满屋的狼藉让他不禁怀疑,那样的窝怎能住人?同样也怀疑自己的妻子是怎样一个奇葩的存在
所以,当时的第一件事,就是利索地把屋子收拾了一遍,而今,站在苗苗的家门口,他再一次不由自主冒出了这个念头,他要打扫!打扫!可是,理智马上控制住了,这不是他的家,是别人的家,而且还是女孩的家,他好像收拾起来有些不妥
关上门,他对陶子道“囡囡,住别人家里始终不妥,不如搬回去住吧,你爱住哪就住哪,部队也行,觉得部队远住我们结婚那套房子也行,住着也自在啊!”
陶子瞟了他一眼“我很自在!住你家的房子我才不自在!”说完倒在沙发上,用凌乱的被子盖住自己。
他被她一堵,无话可说了。找到冰箱,把她买回来的东西一一放进冰箱里。
是吃晚饭的时间了,可是他家媳妇儿在沙发上睡着,这是要考验他的厨艺是否进步了么?不是他懒,而是因为,他真的不想祸害媳妇儿的味蕾
鼓起勇气进了厨房
在许多个实习和见习的日子里,他总算是懂得了烹饪的步骤,于是决定捡几个“拿手”的菜来应付这次考验。
鱼?难道媳妇儿喜欢吃鱼?他想起她那回一个人几乎把一盘鱼唇吃光的情形,再想起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从来不买鱼的情形,心里极不好好受,原来媳妇儿从来都是先考虑他的喜好
可是因为媳妇儿从来不在家里做鱼,他不知道步骤啊
不过,这难不倒高端的技术兵,用手机查询了一下,挑了最简单的鱼汤来做,其它的诸如红烧水煮什么的,看图片真诱人啊,可似乎不是他这初级水准能得到的,他很有自知之明
他相信,这一次,一定不会出现上次他给她做饭的惨剧!因为他已经懂得了,炒蔬菜不能盖锅盖
陶子打开电视机,躺在沙发上,电视里在说什么,一点也没听清,原因是厨房里那个人乒乒乓乓的忙碌声完全掩盖了所有的声音
她始终不明白,不过做一顿饭而已,他怎么总能整得给打仗似的,她无法想象,没有她的厨房,会发生怎样的人间惨剧,可是,眼下这情况,她实在不愿意和他共同挤在一个厨房里,默契地我炒菜你给我递盘子,不时,还因为空间的狭小而彼此有身体上的接触
曾几何时,这是她一天中最喜欢的一刻。
虽然他稀烂的厨艺,在厨房里一点忙也帮不上,洗菜还能洗得水漫厨房,可是,就是喜欢看他笨笨地做事的样子,就是喜欢他做事时认真的表情,就是喜欢,和他挤在一起
想着,心中徒增酸楚
于是移开了目光,将注意力集中到电视上来,并且调大了声音,希望能盖过厨房里那刺耳的乒乒乓乓声。
然,真是奇怪了!
她这边声音调大,为什么感觉厨房里的动响也越来越大了呢?是她心理作用吗?
心中不由一阵烦乱,那阵阵声响不是碰撞在锅碗上,而是碰在她心里,每碰一下,便酸一阵,疼一阵,紧一阵,难受极了
烦乱之下,将电视机给关了,冲着厨房一阵大吼“是做饭呢还是打仗呢?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看电视了?”
厨房里顿时陷入一片安静,短暂的沉寂之后,又有声音响起,不过,却是极轻微极轻微的,可见,厨房里的人是如何地小心翼翼
无端的,鼻尖酸楚一冒,忽然就很想哭
她是极易哭之人,她亦是极难哭之人。
莫忘在餐厅咬她的时候,她没有哭;看见芊琪和他相拥的那一刻她也没有哭;严庄让她做选择的那一刻,她仍没有哭;昨晚妈妈在她面前哭得声泪俱下时,她更没有哭
她的哭神经似乎属于反应迟钝型,再令人伤心的画面,在刺痛她的那一刻,她都不会当场哭出来,得等,等许久以后,她的哭神经缓慢地收到信号,才会让自己彻底崩溃,大哭出来,而这种时候,往往都是她一个人了
只有在感动的时候,她的眼泪才是无法抑制的,顷刻间便可流成泪海,那么,此时此刻,她是心痛,抑或感动?
她分不清了。
谁能告诉她?
鼻端渐渐弥漫了菜香,那气息,如雾,如幔,堵住了她的呼吸,让她气闷心悸,异常难受,甚至,只想跑出去透透气。
她下意识地冲到门口,打开门,却听声后传来他的呼喊“囡囡?去哪里?吃饭了!”
一股新鲜空气随着打开的门涌进来,她大口地呼吸着,仍然无法排解这难受,身体,却已回转,慢慢走回桌边,觉得自己刚才真有点疯了的迹象
他把菜端了出来,三个菜——鲫鱼罗卜丝汤,炒大白菜,西红柿炒鸡蛋。
明显的,鲫鱼在煎的过程中火大了,煎糊了,汤有些黑
鸡蛋和西红柿
她不想再去想词语来描述那一团迷糊分不清颜色的东西,唯一的想法是,很怀念他的白水煮蛋或者荷包蛋,他真不该挑战新款的
最成功的,依然是那道大白菜
他一贯有自知之明,给她盛了一碗饭,黑黝黝的脸上透着红“这个厨艺不佳,领导批评指正。”
这是他们从前常有的对话,在她偶尔放宽政策,放手让他亲手做一道菜,他呈上来时总会说这句话,那会儿她会好不留情地指正他,可是现在她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默默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来,先吃点蔬菜!”他对自己的作品倒是很了解
陶子默不出声,尝了一口,还好,不至于太糟,同时,想着该怎么跟他开口。有的事,在心中盘旋了千遍万遍,可真到了说的那一刻,却是如此地艰难
能再次与媳妇儿同桌吃饭,他是如此的激动,胃口大开,发扬他一贯风卷残云的风格,不过,却只是大口扒饭,泡了点汤,把菜都留给媳妇吃,因为毕竟自己厨艺有限,只做出这点菜来,而且味道还不一定好,万一吃了媳妇喜欢吃的,她不够吃怎么办?横竖他对吃的不讲究!而且,这已经是他近来吃的最香的一顿饭了!
鱼汤有一股糊味,他皱着眉,恼自己在厨艺上始终如一的笨拙,用筷子把煎黑的鱼皮给去掉,同时一点一点地去了刺。
鲫鱼鱼刺特多,又细,他耐着性子,狠费了一番眼力,才清除出一小块来,都给了媳妇儿,自己继续努力工作。
陶子见他像捧着一颗定时炸弹一般研究着那只鲫鱼,忍不住道“算了,我够了,不用再挑刺儿了!”
“这么点怎么够?我吃饱了,没关系!”他两只眼睛就没离开过鱼
陶子皱眉,只好道“不必了!不好吃!”
他所有的热情在这一瞬间凝结,手举在半空,眼神尴尬地看着她,而后,慢慢放落手臂,有些无所适从“咳咳呃领导指示的是,有待改进,今后努力”
这样的他,让她心口莫名一抽,他原本是飞扬霸气,指挥千军的长官
“要不我再去煮点面条吧”他问。
“不用,这个味道还不错”她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总之见他这样放低了自己,极度难受,指着那碗吵得稀里糊涂的鸡蛋说,眼前却闪动着结婚初时,他冷然而硬气的表情
“是吗?那多吃点!”他眼神一亮,整张黑脸都透着光彩,把鸡蛋碗捧起来,往她碗里倒了许多。
“好了,够了。”她眼眶热热的,泪珠随时都会滚落下来了
赶紧埋头吃饭,只差把整个脸埋进碗里去,唯恐自己满泓的眼泪会被他看见
然,他怎会没发现?她眼里的泪,从来就是悬在他心口的珠
“我先去打扫厨房”他没有多言,想着先让她把饭吃完再好好说。
“不用!”她叫住了他“待会儿我来打扫,我们说说话吧”
等这一刻已等了一生一世那么久,每一天每一晚的思念都折磨得他恨不能飞到她身边,安抚她,爱护她,解除她所有的疑虑和担忧
终于等到这一刻,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好!说话!你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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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万字,下午啊!昨天忘记公布获奖名单了,选了答得第一个答得最准确的亲:honey果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