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开始没有结束

p;冷冰：也许你是不会喜欢我的。因为我不坏。

    他还是没有睡着。

    宿舍里呼噜声依旧沉闷的响着，没完没了。又有人磨起牙来。那种声音特别的尖锐。充满了令人恐怖的气氛。可是他已经听惯了，也就没有什么。

    窗外的雨还是滴答滴答的敲打着屋檐以及玻璃，好象是大了一点。

    该死的雨。他恨恨的骂道。然后他又起来倒了一杯水。顺便捡起了，刚才碰掉下去的书。

    是安妮宝贝的小说集。他唤着vivian。雪凝。还有杨阳。他想把这些名字联系在一些。可是都只是一些片段。在他的脑中显现的是支离破碎的残败。

    他把安妮的小说集揣到了枕头下面。然后他又想起了她。

    我的那个兄弟，他告诉了她，其实一直和他用手机聊天的不是别人，就是他。他告诉她这些。

    那她有什么反应？

    她说，网络真的是太虚幻了。

    她生气了？因为你的兄弟骗了她。

    可是过了两天她又和他聊天了。

    那很好哦。也许她对你的兄弟动心了。

    也许吧。别人还叫我再帮他写情诗。一天一篇。总有一天她会感动的。

    那么你会好辛苦的。

    不会的。因为我写那个10分钟不到就可以写一篇了。

    呵呵。

    不过，我还是没有写。

    为什么？

    因为，我认为他们就这样聊天很好啊。也许每天写情诗过去，会导致相反的效果。

    也对。

    再说点别的。

    你开头吧。

    我好象最近和你聊天一直把你当成了我的女朋友。

    也许见了面以后你就不会这样认为了。

    不会的。

    你好象很自信哦。

    其实我一直都不自信的。

    那你。怎么会认定我会是你的女朋友呢？

    我也不知道，好象你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害怕你会对我不满意了。

    也许，你会对我不满意的。

    不。不会的。因为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还是这样认为。

    是的，其实我小时候，算命的说我。谈恋爱到第三个就会成功。你正好是第三个。

    而这时她却在那边沉默了。

    怎么了？他问她。很关心的口气。

    没。没什么。因为我也算过命说是我到第四个就会成功。而你，如果那样的话。你就是我的第四个。

    不会吧。那么巧。

    是啊，很巧。

    可是，你不是说。你谈过两次恋爱吗？

    她支吾着没有说话。而他却看见那边宿舍的大门要关了。然后他说，我得走了，要关门了。

    哦。

    好象要开始了。那天他躺在床上的时候，也是像现在一样睡不着觉的想。很激动，还有期盼。因为他们约好第二天晚上见面。

    那天晚上和今天晚上一样。可是心境却完全不同。现在的，完全是沉醉在失落当中。

    那边好象有人亨亨哑哑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是说梦话吧！也许他也常常说梦话的。梦中他想着她，然后叫着她的名字：杨阳。杨阳。可是没有回音。那是多么悲惨。

    躺在床上实在是难受。他索性又爬了起来，穿起衣服。坐在床上，喝了半杯水。然后他想起枕头下的书。告别微安，他都忘了里面的情节，所以他想再看一遍。

    vivian。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真的太具诱惑力了。可是，她却不可能做他的女朋友。

    他打开手电筒。一束小小的光，在书页上流动。他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去。依旧是简单的情节，只是内容诉说的有点混乱。但意思很是清晰。

    他看到小说最后的时候说：不会有开始，也就不会有结束。还有那句：在这个夜晚和凌晨，耗尽我最后的百分之十的感情。我终于一无所有。

    他感到疼痛。没有开始，没有结束。难道我的感情也在她的身上耗尽了。他这样的想着。然后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滴落。落在书上，然后迅速的扩散，然后在手电筒的微弱光线里发出蒸发的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得到的寂寞的声音。也是疼痛的声音。

    娟有一天问小磊：你什么时候开始注意我的？

    小磊兴奋的对我说，她问这个代表什么意思。因为他是个比较刚性的人，而我是刚柔并济。所以女人的事他有话都来问我。

    那你怎么对她说的啊？我问

    我就告诉她：从大一刚开始见到她。然后我还把她当时穿的什么衣服以及鞋子都告诉了她了。他傻傻的笑着对我说。

    你小子，可以哦。

    怎么了啊。他还是笑。

    也许你真的有戏了。

    真的啊。然后他抱着我，特别像个小孩子。

    那天晚上他早了半个小时到达约会的地点。站在风中，他可以感受风的温和。路上车来车往，行人匆匆。霓虹灯不停的闪烁。一切好象显得很热闹。

    他本来是想买玫瑰花送给她的。因为她说过，长这么大还没有人送过玫瑰花给她。她的男朋友也没有送过。所以他想送，虽然他不习惯送任何人任何物品。但是今天见面不是她一个人，还有个梦。

    他真的不习惯多见任何一个人。他是个喜欢低调的人，喜欢在阴暗的角落，窥视人世间的幸福，然后他向往似的沉静在里面，好象这样幸福也属于了他。

    他也是含羞的，所以没有好意思买玫瑰花。

    那时虽然不如他睡不着觉的夜晚那么安静，远远不及。可是他感到时间是在寂静中踏过的。一步加一步，不快也不慢，很是稳重的。

    然后他看到了两个女孩，一个穿着鲜艳的红色，一个穿着忧伤的蓝色，站在马路的对面笑着朝这边张望。

    他朝那边走过去。他认定那个穿蓝色衣服的就是杨阳。因为他穿的也是蓝色。

    你们好。他笑着有点害羞的说。然后他对着那个穿蓝色衣服的女孩说，你就是杨阳吧。

    刚开始的过程是沉默的。这才发现还亏了梦，一个滔滔不绝算是缓解了两个人初次见面不知所措的尴尬。不过不久她便借故撤了，算是知趣，或者是给他们机会。

    他开始抽噎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在寂静的宿舍里，唱出凄凉。可是舍友都睡的跟猪没有两样。然后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蒙起被子，抑制住自己不出声，可是泪水还是哗哗的向下流。

    vivian。雪凝。杨阳。三个名字不断在脑中纠缠。他感觉它们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或者至少也是两个：一个vivian，还有一个杨阳。现实和虚幻中的两个人。

    小磊又很失落的跟他说。我已经有两天发短信过去她都没有回了。

    怎么会这样的？

    我也不知道啊。她就是不回。昨天晚上我发过去。她还把手机给关了。

    梦走了之后。他们只是默默的走着。

    一条街一条街的。他们的影子在灯光下，是孤独的。

    怎么不说话？他终于还是问她了。

    不知道说什么。

    又是沉默。他偷偷看她。漂亮的轮廓。长长的头发，漆黑而笔直，扎成一束垂在脑后，仿佛忧伤。

    还记得告别微安吗？里面的故事是怎么开始的。他问。

    没有开始，所以也没有结束。她说。

    你好象心不在焉？

    没有啊。

    那里面的告别是怎样进行的？

    他耗尽了生命中最后百分之十的感情。他还去了她的城市。然后对着大海说告别。

    这是告别吗？

    好象不是。

    安妮常说，每一次邂逅都象征着每一次告别。你说我们的相遇，你希望告别的距离长点还是短点？他其实是在试探。

    不知道。她依旧如此淡淡的说。给人的感觉是她不在乎他。也许事实也是如此。

    宿舍里，一下里又好象全部安静了下来。没有呼噜声。没有了磨牙声。也没有人说梦话了。他感到这种寂静，他更加的受不了。

    他想现在是几点了呢？通常宿舍里所有的人都结束反应的时候，是将近凌晨的时候。他摸出手表，时针指在四上面，然后分钟靠近十二。是四点钟了，想想再过两个小时天也许就亮了。他居然还是没有一点睡意。

    不过，他也没有了眼泪。静静的听雨依旧在外面滴答着。没有停下一会儿。

    他把杯子里还剩下的半杯水全部喝完。

    小磊和娟的故事还是要开始了。

    噢。

    小磊说，那两天她没有和他聊天是因为她的心情不好。她发短信来，已经向他道歉了。他们真的很有戏的。

    是的。

    可是我们呢？

    她没有说话。沉默。他转过脸去看她。她的表情还是不自然。不知道是因为初次见面还是别的。

    他握住她的手，他已经很大胆了。她还是没有表情。

    你的手比我的手暖和多了。他说。她依旧不开口。

    我是不是很坏？他想起刚才他的作为，他想起，在网上他跟她说的：是不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那时她没有回答。

    恩。她还是这样。低着头。

    然后他慢慢的伸直了他自己的手，而她的手，还是弯曲着，搭在他的手上。

    现在可是你握着我的手哦。他用开玩笑似的口气跟她说。他想也许她会撒娇似的用她柔弱的小手握成粉拳，然后不痛不痒的打他。然而她却没有。

    其实我好过分哦。沉默了半天，她终于开口了。

    恩。他听得出不妙。

    其实，我和他还没有分手。

    他？哪个他？他很好奇的问。

    第三个他。上次我要和你说的，说如果那样你就是我的第四个。就是那个他。

    哦。他的心有点痛。

    他是上海的。也是网上认识的。他刚大学毕业。他很优秀，他还要去美国读mba。他一米八三，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要仰着头看他。

    可是我也有一米七八啊。他意识到自己跟人家差的很远，但是身高也真的那么重要嘛。好歹他也有一米七八啊。她也不过一米六三嘛！

    然后他们的手还是慢慢的滑落，滑落。一点一点的，接触的面积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小指还连着一点温暖。却还是离开了。手无精打采的垂落。心一点一点的冷却下来。

    没有开始。没有开始就要结束吗？可是还能怎样。

    他送她回去。走过一个又一个红绿灯。车来车往，行人依旧匆匆。

    她的学校渐渐的靠近，他就更加的感到，这是在告别。他无法挽留。那些暖味，只是在电话中。

    你以前的男朋友最长等你多长时间？他突然问她。

    怎么了。她很好奇。

    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告诉我。

    没有等过。因为我从来不迟到的。

    路是很短的，他感觉。就像时间，如现在转眼都快天亮了。虽然这段时间他过的很辛苦。

    她说，我到了。然后望着他一言不发。

    哦。我知道了。你走吧。对了，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呢？

    什么？她没有听见

    算了。你走吧。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

    然后就看着她的背影从他的视线里消失。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还是望着她走的方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只是没有落下罢了。

    他一直一个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他感觉风很冷。他把拉链一直拉到衣领。身体却不停的发抖起来。

    他又注意到他站的地方有大片大片的梧桐树叶飘落。落在地上，被汽车碾过，被行人践踏。也有一片落在他的身体上，他用两个手指把它夹起，拿到眼前。那落叶也是残败的。千疮而百孔。

    他站着脚都发麻了，然后还是感觉到他们已经结束了。没有开始，却结束了。

    他不想这样的。他跑到电话亭里，又拨通她的电话。

    是不是没有开始，就没有结束？他大声的问她。

    她却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一直不问我的电话号码？你忘了吗？他很激动。

    她还是没有说话。

    我告诉你我的电话号码，你记下好吗？

    噢。她终于开口了。

    他告诉他的电话号码。也许以后我不会再打电话给你了。我等你的电话。他说。其实他知道，照这样下去，她根本不会打电话给他。他是在等待一种漫长没有期望的开始。

    那边的她静静的挂了电话。他听见电话里：嘟，嘟，的声响像箭一样刺着他的心脏。

    他听不到他的呼吸，他也感觉他的视线里什么也没有。他疼痛的摇摇头，然后拦下了一辆taxi，告别了这个伤心的地方。

    窗外好象没有雨声了。天也亮了起来。他感觉到他的头，越来越沉。记忆模糊起来。但他在那次告别之后，还是忍不住的给她打电话。这成了他的习惯，他好象根本就改不掉，就像今天晚上一样，不，应该是昨天晚上，他又给她打了电话，虽然他好象说了无数次的：可能以后不再打电话了。

    随便你啊。是你打电话又不是我，干嘛要问我啊？她的话又一次被他重复。

    不打了。干嘛还是要打了。不管怎么打依旧不会开始。只有伤痛一次又一次的加深。他好象真的下了决心。在这个黎明。他终于睡着了。

    大概只有半个小时，他在宿舍吵闹的，嚷着上课的声音里。他又醒来。

    外面是没有雨了，可是天空依旧很暗很暗，仿佛还要经历一场不休不止的雨。

    学校路上的水杉树叶，因为昨夜的风和雨，堆积成厚厚的一层。踩上去，软软的，特别的舒服。

    小磊今天早上格外的兴奋。他说，冷冰，你知道吗？爽死了。她答应我今天晚上陪我去看电影了。我们的爱情终于开始了。

    也许他的爱情也会开始的。只要哪一天她终于发现他的好，打来电话。也许不会开始，就算她打来电话也没有用。因为她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永恒的伤疤。

    但不管怎么样他的爱情是不会有结束的。

    他再望望窗外的天空的时候，发现天稍微亮了一点起来。还有他的兄弟，小磊依旧那么的兴奋。

    他又一次的想起：vivian。雪凝。杨阳。三个复杂的名字纠缠在一起，没有头绪。然后他猛的吸了一口气，用下嘴唇兜住上嘴唇，再猛的吹气。气流像一阵风一样吹向他的脑袋。然后他发现那些复杂的名字，竟是落叶堆积的痕迹。随着这阵风，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还是写下了没有开始，没有结束。他说这是他的一次记忆。

    （完）

    写于：2002。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