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平妻

    冬日黄昏。

    朦胧细雨，如烟似雾。

    银月僧院，白虎馆。

    谭雅陪着父亲，坐在客厅中。

    隔壁茶室，隐约传来熊院、猪院和猫院三位首座的交谈声。

    听不真切，也不敢细听。

    好不容易逃离战火纷飞的故乡，来到和平安宁的银月岛，谭雅却对未来感到迷茫。

    自己的命运，一如窗外烟雨，随风飘摇。

    这些天，谭雅跟着艾伦师弟东奔西跑。

    回到新昆特镇，拜访艾伦爸妈，受到热情的招待。

    谭雅感受得到，艾伦爸妈挺喜欢她。

    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未过门的儿媳妇。

    谭雅对此颇感窃喜。

    然而她很快就发现，自己高兴的太早了。

    花了一个星期，艾伦安顿好新来的移民。

    潘森导师和大师姐的生计，他也没忽略。

    艾伦坦率地告诉父女俩，给他们安排了两条出路。

    如果父女俩愿意在银月岛扎根，从此过上安稳日子，那就好办了。

    艾伦打算把自己名下的武馆，赠予老师。

    “潘氏武馆”，究竟是潘瑟斯还是潘森，都一样。

    老师有了这份产业，可保生计无忧，往后就在武馆收徒教学，安度余生。

    师姐谭雅，可以进入银月僧院深造。

    艾伦已经帮师姐打点好了。

    猫院首座“白虎武尊”希瓦大师，对谭雅这个天才少女颇感兴趣。

    谭雅若能通过希瓦大师的考核，即可成为她的亲传弟子，顺带还能获得长老身份。

    除了修行上的安排，艾伦还私下里跟谭雅探讨过人生大事。

    “师姐，咱俩年纪都不小了，有一定的感情基础，如果我向你求婚，你不会打我吧？”

    面对师弟过分直白的表白，谭雅简直不知所措！

    艾伦见她脸颊涨红，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笑了笑，接着说：

    “师姐，我对你一片真心，有些事情，必须趁早跟你说清楚，否则就有骗色的嫌疑。”

    谭雅一愣，抬起头。

    黑白分明的眼眸，定定瞅着师弟，流露出一丝忐忑。

    “师姐，我爸妈的情况，你已经了解。”

    “我家里，还有一个姐姐，名叫凯丽。”

    “凯丽正在银月秘境修行，过段时间我带你去秘境，认识一下。”

    谭雅轻轻点头，示意艾伦继续说。

    “我还有一个小师妹，名叫安琪，是我的启蒙恩师索拉女士的独生女。”

    “我与安琪，已经定下婚约，算是我未过门的平妻。”

    “平妻？”

    谭雅立刻捕捉到关键信息。

    所谓平妻，地位低于正妻，高于妾室。

    有名分，可以列入族谱，但不是主母。

    通常情况下，男人已经有了一房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才谈得上娶平妻。

    艾伦尚无正妻，为何只给安琪平妻名分？

    此事不合常理，谭雅不免暗自生疑。

    难道艾伦师弟，早就为我留下了位置？

    谭雅的心脏，不争气的跳动加速。

    艾伦看出师姐的心思，叹了口气。

    带着歉疚，有些难以启齿的说：

    “师姐，出于某些原因，我这辈子都不会娶正妻的，姐姐凯丽，掌管家中主母职权。”

    谭雅心头一凉，脸色也冷了下来。

    术士家族，姐弟暧昧，司空见惯。

    艾伦和姐姐感情深厚，她早就知道。

    只是，这样掩耳盗铃，有意思吗？

    “除了姐姐和安琪，家里还有一个叫蕾妮的姑娘，算是我的侍妾。”

    “师姐，如果你不嫌弃，我愿娶你为平妻。”

    艾伦恳切地说。

    谭雅的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理性告诉她，术士家族的男主人，三妻四妾才是常态。

    倘若是女术士建立的家族，主母身边，又何尝不是男宠面首，成群结队。

    艾伦师弟，一表人才，潜力无穷！

    凭他的条件，有的是女人排队想嫁。

    至今只有一个侍妾，一个未婚妻，就算很节制了。

    然而在谭雅心里，还是有一道坎。

    她在意的不是安琪或者蕾妮，而是艾伦的姐姐凯丽。

    她勉强可以接受心上人有多房妻妾，可是不设正妻，姐姐当主母，这算什么事儿？！

    特别是联想到马文和他妹妹诺拉的私情，谭雅心里就越发不舒服了。

    这个坎迈不过去，她便无法发自内心地融入艾伦的家庭。

    “师弟，婚姻大事，不可草率，可不可以给我一些时间慎重考虑？”谭雅忍着委屈问。

    “慎重考虑，是应该的。”

    艾伦握着她冰凉的纤手，眼中满是愧疚。

    “师姐，我太无耻了，对不起你……”

    “无论你嫁与不嫁，永远是我的大师姐。”

    “我会永远对你好，照顾你一辈子。”

    谭雅眼圈泛红，好不容易才忍住泪水。

    “艾伦……你很爱你的姐姐，对不对？”

    艾伦垂首无语。

    “师弟，人生苦短，没必要在意世俗的眼光，坦率面对内心的情感，免得错过之后，追悔莫及。”谭雅轻声说。

    艾伦当然听得出师姐在暗示什么，心中五味杂陈。

    平复了一下激荡的情绪，苦涩地对她说：

    “师姐，假如你是凯丽，你能怎么办？”

    谭雅愕然，一时无语。

    过了许久，她只能承认：“我……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姐与你，好比镜中的倒影。”艾伦轻声说，“假设你俩身份对调，我也会对另一位说：我这一生，不娶正妻，姐姐谭雅，永远是我家的女主人，你爱嫁不嫁！”

    谭雅心头一颤，忍着热泪，锤了他一拳。

    “艾伦！你就是个大混蛋！”

    这一拳，还真有点重！

    艾伦揉着胸口，疼得直咧嘴。

    谭雅无视他装可怜，没好气地问：“除此之外，我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有！”艾伦敛容正色，“我还给你和老师，安排了另一条出路！”

    “说说看。”

    “师姐，你觉得老师他……甘心退隐么？”

    “这还用问？”谭雅白了他一眼，“男人四十，年富力强，好不容易突破四阶，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你让他退隐，在人生地不熟的小镇上经营武馆，他嘴上不反对，其实心里很落寞。”

    “所以，老师还是放不下亲友和门生，想回南岛学院继续任教，争取更进一步，将来说不定有机会当上副院长。”艾伦缓缓道。

    “不错！”谭雅点头，而后苦笑，“当然，这都是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南北战争，从目前的态势来看，南岛联邦恐怕是输定了。”

    “将来，南岛学院都未必保得住，我和老爸，哪还有家可回。”

    “师姐，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南岛联邦，反败为胜？”

    “这……”谭雅蹙眉，“除非南岛联邦，能够得到强力的盟友支持，否则……太难了。”

    艾伦笑着捧起茶杯。

    “师姐，你觉得，银月僧院，算不算是一个强力的盟友？”

    谭雅眼睛一亮：“艾伦师弟！你想在南岛联邦和银月僧院之间，那啥……拉皮条？”

    啪！

    艾伦放下茶杯，面露不悦。

    “师姐，再给你一个机会，重新组织语言！”

    “啊？！瞧我这张笨嘴！”

    谭雅羞笑着在自己脸上清脆的拍了一下。

    “师弟，你打算撮合银月僧院与南岛联邦结盟？”

    “不错，你和老师，作为南岛学院的代表，提交一份书面文件，请求银月僧院施以援手。”

    “如此一来，僧院就有理由介入战争，打击北岛联邦的盟友，同时也是僧院的宿敌，拜兽教。”

    “银月僧院，牵制住拜兽教，南岛联邦面对的压力将会大幅减轻，还有翻盘的机会。”

    “事成之后，你和老师作为有功之臣，必定会得到联邦嘉奖，在学院中的地位，也将水涨船高。”

    “与此同时，我本人和我背后的银月僧院，也将一如既往的为你和老师提供支持。”

    “你们父女俩，有银月僧院这重背景撑腰，很容易在学院里建立一股新势力。”

    “老师继续开武馆，广收门徒，培植羽翼。”

    “师姐你呢，不要辜负自己的青春年华和超绝天赋，致力于修行，争取早日突破五阶，谋求副院长乃至院长的职位。”

    “你成为院长，潘森家族，就能强势崛起，成为南岛联邦的第四大掌权家族！”

    “师姐，这就是我为你规划的第二条前途。”

    艾伦握住谭雅的手，深深望着她的眼眸。

    “两条路怎么选，由你决定。”

    谭雅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耀异彩。

    “师弟，我选第二条路！”

    “隐居小镇，太憋屈了！”

    “我也想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我需要更大的舞台，展现自己的能力！”

    “如果第二条路走得通……”谭雅忽然脸颊泛红，避开艾伦的视线，“我就……就答应嫁……嗯，平妻我也认了！”

    “平妻”这种说法，古已有之。

    在外做官或者经商者，正室不在身边，于致仕经商之地，娶一平妻管理家务。

    即便平妻地位不如正室夫人，由于相隔甚远，平素难有机会碰面，可以避免矛盾。

    谭雅对艾伦的姐姐，很好奇。

    很想看看镜中的另一个自己是什么样子。

    但是让她跟凯丽住在一个屋檐下，一辈子生活在大姑姐的阴影里，也是心有不甘。

    所以，如果自己可以按照艾伦的谋划，成功在南岛学院上位，有一份自己的事业，就不用战战兢兢看大姑姐的脸色过日子。

    艾伦在银月岛建立的家族，凯丽是主母。

    艾伦在南岛学院开分基地，她才是主母！

    这就跟古典意义上的“平妻”是一个道理。

    就这样，谭雅满怀希望，跟随师弟来到银月僧院，指望获得僧院的支持。

    然而真正迈出这一步，才知道有多难。

    银月僧院，三位首座，闭门开会。

    会议已经持续一下午，还没有谈出结论。

    谭雅不难猜测，三位首座的分歧很大！

    如果银月僧院拒绝在这场战争中站队，谭雅的美梦，也将化作泡影。

    她不由暗自握紧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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