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误会。她喊住我,一甩齐耳短发,脱去粉色外套,洒脱地用情人般的目光凝视我。
你是问路还是来西安这么久,我深知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
我想买两包方便面。
我并不傻,当然明白她的话。她要的不是什么方便面,而是钱。
其实,我摊开双手,我和你背负同样的命运,忍受非常的饥饿。
她清澈如水的眼睛忽然瞥向臭气熏天的下水道。
好象对于一个没有钱的人来说,他和一口下水道的价值没有差别。
她没说什么。从她紧攥的右手在外套上抓出的褶皱不难看出,她一定在用最肮脏的长安话诅咒我。
她酱紫色的嘴唇终于颤动。在那刻,我预算从她嘴里可能发出对我的攻击至少十三种。
谢谢。她只简单地摩擦出两个字。
在我所预计之中,这两个字是绝不会从这样的女孩口中道出。
她右脚旋转,换了空间,准备避开我这个吝啬鬼。
还好,我也没用晚餐。
她止步,静静站在太乙路中央。
如果你肯赏脸,我们一起去喝骨头汤吧。我主动去面对她。
好啊。她欢快地撑住我的双肩,跳起来的时候险些把我插进下水道里。
鲜汤灌进她肚子里,她的脸像一朵鲜艳的桃花般沉醉。
你家住哪?我问她。
我怀疑她就是那种见了美味便假装哑巴纯情少女。自乳白色的骨头汤塞进她的牙缝开始,她就没发过声。
结帐!服务小姐把单子拿来。我吓一跳。
但也只好付钱。帐台要找零,我说找给她吧。她披上外衣,把一张十块和三张一块塞入空囊。
雁塔路口。我们话别,我猛然忆起柳永词中浪漫的长亭话别。
然而此时,我多的只是惆怅,毫无一丝浪漫可言。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就像她刚才抓住她的衣服一样,我深深地感触到他手心的温暖和潮湿。
你就是我要等的人。她激情满怀地说,我已经等了两天。
她痴情的目光使我不由自主变得默契,和她的手缠绕。
我看得出来你需要什么?你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我需要什么?
我自问。我需要的东西太多,或许整个社会都未必可以满足我的欲望,何况她。
我只有希望,希望她回到家里去,她的父母一定在四处追寻她。
我父母何尝不是。
回到你爹妈身边去。我说,这是我唯一的需要。
她突然扑进我怀里。
一辆桑塔纳从我们身旁穿过。她拧头,迅速离去。我不忍心看她孤独的背影。
她消失在雾色和汽笛中。
我把手插进口袋,触到几张纸。
——一张十块和三张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