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
就算是在晋王府的后花园两人都没有平心静气的走一次,在远隔洛阳千里之外的舒州,两人却是并肩同行走在了一起。
“舒州城一片狼藉,也就只有这府衙的后花园还有这样的幽静了!”现在知州不在,一干知县多半被打入牢狱,这府衙如何能不幽静。
“外头百姓蒙难苦不堪言,你这堂堂钦差却气定神闲的在游园,若是传了……”
董紫枫高亢干硬的两声干咳强行打断了她的话:“一个女儿家,能不能不要老是将国家大事挂在最边上,要泼冷水也就罢了,还偏偏要泼在我兴致正浓的时候。”
他话里不加掩饰的怒意带着几分娇惯与无奈的味道,蒋何凤也是往常与他这般相处习惯了,一时也没能转换过来,自觉自己这话确实是扫兴煞景致,她尴尬的也是干咳了两声。
雨霁初晴的后花园百花摧折,努力的调节着自己情绪的蒋何凤董紫枫两人缓步在草叶花瓣散落的小径上,紧闭缄默的嘴唇会偶尔蹦出一句话,但只会带来更久的沉默,在与百姓相处时董紫枫能拿出万分的热情能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但是在蒋何凤面前,董紫枫这张嘴却像是灌入了沉重的铅水,似有千斤重一般。
在泾城军营在宋将军面前,蒋何凤曾对着千军万马挥斥方遒谈天说地论阵法,在蒋府晋王府,她也能口若生莲一般的谈论自由,但不管是对于沈客还是对于身侧的人,她向来都是十分笨拙的,面对董紫枫,甚至比她面对沈客的时候还要显得笨拙。
“听父皇说,我出生的时候也正是雨霁的傍晚,那时候的洛阳,晚霞万丈,有金光从云层之中洒出,将皇宫照得宛如镀了一层黄金一般,那日,我母妃就死在了芳菲宫,为了生下我,几乎流尽了身体里的血。”
沉重的过往像是一张无形的网,束缚在董紫枫的心头,让他放慢了脚步,他曾与她说过自己的过去,自己生来就害死了自己的母亲,生长之时更是害死了无数人,这些他早已被他尘封的过往,他只想说给她一个人听。
“何凤,你可想念泾城?”
正是沉浸在当年那个雨霁傍晚画面的蒋何凤默默点了点头,泾城虽艰苦,虽生死一线,但那个地方毕竟承载了她太多的回忆,宽阔的草原,终日呼啸的狂风,贫穷去朴实的泾城百姓,比之繁华不似人间的洛阳更值得她放在心里。
扑捉到了那冷漠疏远的眼神中的一丝期盼,董紫枫阴云密布的心坎里仿佛是照现了一道曙光,尽管这道曙光与他此刻不愿提起的一个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但却已经照亮了他的心坎。“等舒州的事情一了,我带你去一趟如何?”
“去泾城?”她霍然抬头,她知道他现在的处境,他好不容易才在洛阳有了这样的声势,这个时候的他却想着去泾城,泾城已经与草原联盟,那里已经没有了立战功的机会没有烽火狼烟,泾城是一个偏僻荒凉的小州郡,他去了不是在浪费眼下的时机?
“去泾城!我一直想去看看你这两年是如何生活的!”他在他信任的那些属下口中得知过她那两年的生活,他很想真正的去经历一番。
“舒州事情一了,张阁老可能就要被定罪,正是你挫败太子的好机会!”
“反正也已经这么多年了,也不急在一时,现在就算我将太子变成了废人,那不可能坐上那个位置,父皇还健壮,现在坐上太子之位,并不是一件好事,再说,父皇不见得会喜欢我联合三大家整治舒州的举动啊!”
舒州的天是晴了,他的天却从未晴过,他不得不借助三大家的势力来壮大自己,可他的父皇却不会喜欢他这种忤逆式的壮大。
“这个时候去泾城,可有点不太是时候,这个时候的泾城,应该已经是枯草遍地,难见到那一片辽阔无边的青色海浪了!”
“北面冷得快,现在这个时候已经就已经是秋风似镰刀了,再等一段时日,今年的第一场雪就要落下来了,咱们不去看草原,咱们去看雪!”
董紫枫偏头一笑,后脖子衣领上那几根散落的黑发随着飘起。
去泾城看雪,蒋何凤眼眸一亮,心里不由想起了那场改变了自己命运的大雪。
“走吧,我们回去吧!等下汪大人也该回来了,我们在舒州呆的时间,也就只剩三四天了!等到沈客一到,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自那场大雨之后,他们之间生出的那种默契总是能让他很轻松简单的就明白她一个眼神里的含意一个动作之后的下一个动作,他知道她已经同意,甚至还知道现在的她在想着一些什么,所以他提到了沈客。
他知道的她的故事的开端,是一场大雪,他与她的开始,就要踏着这场大雪开始。
要让她忘记当初的刻骨铭心,就必须要让她走进当初。
“回去吧!”
她脑子里一片雪白,那是泾城的那一场雪,那时的她在泾城外的冰天雪地里等沈客,现在的她在舒州的后花园等沈客,只是这一个等字,却已经开始变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