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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何凤静下来,望着水面上模糊的影子。仿佛通人性般的,莹火虫飞到一起,为这恍若仙子般的人儿照亮容貌。
蒋何凤慢慢蹲下,对着缓缓流动的水抚摸脸颊。
一模一样的脸,可如今,那名与她有相同面孔的女子,在何方?
已经触不到了……再也,触不到了……
蒋何凤眼神迷离,像是着了魔般,走进水里。冰凉的清溪漫过脚踝,漫过膝盖……水蓝的衣飘在水面,绝美的娇颜流露惹人怜惜的茫然,如瀑云发轻荡……
只见一缕银丝在夜幕中飘散,与莹火虫一起舞出曼妙的曲线。
***
夜色中,莹绿光芒飞旋,佳人水中盈立,灵幻美丽,仿若离尘之仙。
董紫枫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如梦似幻的画面……
如果她此刻不是满身伤痕的话!
董紫枫冲了过去,将她护在身下,阻止翩舞的银丝继续割伤她的身体。“住手,蒋日,你疯了!”身体所触之处,皆是濡湿的感觉,她怎么能这样伤害自己?怎么能!
迷离的眼神,露出一丝茫然,而后渐渐清明。“风……”
银丝是上古所遗玄蚕丝所制,锋利无比,轻触则见血。她怎么可以一脸漠然的任由银丝在自己身体肆虐?
那可不是以前她拿的剪刀,瓷片,普通的利器,那是她引以为傲的武器,夺命于瞬息间的神兵!
她只要随便动一下,就有可能割断脖子!
刚才,他多么怕,自己来不及救她,多么怕,因为自己的疏忽失去她?
董紫枫紧搂着她,埋在她的颈窝低吼。“不要再伤害自己了,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她一定是在水里看到了自己的样子,想起了拥有同张脸孔的蒋何凤……
蒋何凤无动于衷的望着天空,所有的声音都离她遥远而去。
怀中之人忽然瘫软,董紫枫大骇,抱起他往回往奔。
踢开大门,董紫枫抱她进里屋,掌了灯,才看见她身上怵目惊心的鲜血。董紫枫顾不上心痛,找来伤药,把她湿透的衣服脱光。白皙柔嫩的肌肤,本该若凝脂般无暇,可现在却布满丑陋的伤痕……
她的心,是否也是如此?
董紫枫将药涂洒在伤口上,血很快便止住。
他抹了把汗,去外面烧水,给她擦拭身体。
忙完的时候,天已蒙蒙亮。
董紫枫坐在床畔,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抑不住心中怜惜,露出痛苦之色。
看她之前茫然迷离的神色,显是不知自己所为。难道,她心中的伤痛,已经积聚到难以抑制的地步?这样下去,她迟早自我毁灭掉……
董紫枫轻吻上她的额头,在心底呐喊道,蒋日,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蒋日……是的,她是蒋日,她还活着!
死的人是蒋何凤。
当初,他带蒋何凤离开不久,蒋何凤便醒了过来。他把一切都告诉了蒋何凤。
他是故意的,因为他知道,蒋何凤决不会坐视不理。果不其然,蒋何凤愿意代替蒋日,而他趁蒋日不备将她打晕,留下吞下毒药的蒋何凤……
就这样,将她们两个人的命运交换过来。
蒋日对他的作为恨之入骨,他是这世上唯一了解蒋何凤对她有多重要的人,而他,辜负了她的信任。
被她怨恨着,他伤心,却不后悔。不管让他重新选择一千次、还是一万次,他都只要蒋日活着。
蒋日醒来后和他大打出手,直到耗尽最后一丝真气,她才被他以力气制住。难以想像,一个清冷傲然的女子,像只野兽般发狂,把自己的绝望赤裸裸的流露出来。
蒋何凤之于她,重于一切。蒋何凤的死,带走了她的傲气,带走了她的决心,带走了她的力量,更带走了她生存的理由……
蒋日常说,自己的命是蒋何凤给的,这辈子,她的命都是蒋何凤的。
可到头来,蒋何凤竟为她而死,教她情何以堪?
她不接受蒋何凤的离开,穿着蒋何凤喜爱的衣服,连名字都要用蒋何凤的。
仿佛,这样可以留住什么。
我安慰她,这不是谁能左右的。
蒋何凤还是抱着我,紧紧,紧紧的不放。
我们为母亲守灵,我不小心睡着,睡梦中被一道刺眼的强光惊醒,然后就看到蒋何凤倒在地上。我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为了我,碰触了禁忌!
母亲呕尽最后一滴血,才咽气而死,而蒋何凤为了我,命悬一线。
我们只有三岁,为什么只有三岁的我们要承受这么重的痛苦?
我努力的学习药理,改变自己的体质,用自己的血延续她的生命。
这样很可悲。
可是我们只能这样可悲的活下去!
我有多恨,恨下毒害母亲的三贤,恨把我们卷入纷争的那个人,一个恨字,远不足以平复我的情绪!
当我和蒋何凤在大雪纷飞的冬天,只能用冰冷的身体互相温暖的时候,谁理会过我们?我活在随时失去蒋何凤的恐惧中,那种夜夜不能沉眠的心情谁能体会?为了活下去,我第一次杀人,蒋何凤害怕的窝在我怀里,那时我们只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