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狂不该再是你的特征,你已不再年少,有些事情你不能想的那么简单。”董扩眉心轻颤,似在隐忍,“留下她吧,为了我们董家。”
董紫枫怔忪为大哥最后的话感到疑惑:“为什么说是为了董家?”
“你仔细想想,三年前太后意下,将年仅十四岁的蕙辰长公主指婚于你。虽然没有真正下过封诏,但是王公大臣们都已心知肚明。所以这三年,没有人再向蕙辰提亲。你已经误了她三年,还要继续误下去吗?”董扩半醉的眼中掺杂着一丝凄然瞬逝。
“我没有想过要误她,更没有想过要娶她。这些都是太后一意孤行,要说误她的是太后和我娘。”董紫枫忿忿地说,心中竟搜索不到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长公主,是何等容颜。
遥遥天际响起阵阵闷雷,伴随着董扩蕴意深刻的话语,滚滚地嵌入董紫枫干涸龟裂的心。
走在回去展园的路上,天空开始飘洒细密雨丝。水雾沾湿了他的发际,淋漉了他的衣衫,也激发了他体内的酒力。脚步开始蹒跚,思绪略微混乱。
透过烟雨飘摇的湖面,依依拂枝的杨柳、月下对弈的竹亭、奏琴演歌的轩台还有那片雨露玉娇的花海……蒙蒙细雨中,视线所触及的一切变得模糊摇曳。
他就这样伫立在湖边,听着天边闷雷一阵阵轰隆隆地来了又去,木然的表情凝望着这涤静的雨景。
遥久的记忆里,曾有那么一个人,容颜已模糊了形迹。只依稀记得她有着一双,令人甘心为之堕落的眸。那眸底迷蒙的深海,犹如这氤氲蒸腾的湖面。温柔的表象下,是完全吞噬人心魂的冰漠冷绝。
盘踞心头的纠结,是因为他那些被时间模糊不清的过去,还是那被他遗失了感觉的眸的主人?
“聚散离合,西风吹尽落花意;泪眼婆娑,雨丝点点为谁愁?”伴着滴滴答答的雨声,身侧传来空灵娇柔的声音。
他没有转身,头顶的雨被一把黄油纸伞遮蔽,淅淅沥沥地落在伞上,顺流而下,形成一丝丝雨帘。
他没有转身,但知道她是谁。
紫鸢擎着伞,为他遮雨,却远远地离着,不再靠近。因为她知道,他们之间还存在着无法逾越的距离。
伞下的空间有限,只完全挡住了他的全部。她的大半身子落在伞外,任冰凉的丝雨沾上衣袖发丝裙裾。
董紫枫依然无语,仿佛他不曾听见她的轻吟,不曾看见雨珠顺着她的瘦颌滴落,不曾感觉她在凄风中渐渐瑟瑟发抖。
雨雾中,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董紫枫抬眸——同样是一把油纸伞下,晟儿和蒋何凤的身体紧紧挨着。他牵着她的手,她偎着他的身,漫步细雨中,说着笑着款款走近。
相遇时,董晟首先注意到湖边二人,依旧是规矩地唤了一声:“四叔。”才将蒋何凤的视线转到了过来。
他忘记了应声,将眸光落在董晟身边,蒋何凤的身上。原先是说了什么笑话吧,她恣意笑颜上,湛蓝有似琉璃的晶睛中,含着未及褪去的清媚。在对上他的视线后,迅速黯淡消逝,取而代之是一副轻蔑荒凉的清寒,令人望之生怯。
蒋何凤的眸光流转到紫鸢身上,惊鄂之下,盈盈柔柔地唤了一声:“紫鸢老师。”看见她略有尴尬地微微涩笑。
董晟搀着蒋何凤,相携离去。董紫枫看着那一对步入雨帘中的般配身影,他似乎听见自己的心音停止了律动,刺刺得有点裂痛。
伸臂轻舒揽过身边紫鸢,栓住她盈细的腰身,紧紧地与自己贴合。疑惑的她在震惊之余尝到了甜蜜的滋味,螓首满意地靠上他的肩胸。
微微发烫的脸颊隔着薄薄衣衫,贴在他温热的胸膛,周身散发着阳麝之气混合着浓浓酒意,令人感到迷晕……她甚至希望这一刻就是世界的尽头。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屋内热气袅绕,水雾弥漫。董紫枫倚躺在盛满热水的木桶里,享受着蒸腾的惬意,阖目遐思。
“吱嘎——”隔着屏风,他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眉羽颤动了一下,却懒得睁开,估计是仆人进来添加热水。
紫鸢无声无息绕过屏风,将木质托盘搁上案几,端起一碗送到木桶边。
“趁热喝了吧。醉酒加上淋雨,小心风寒。”一碗姜茶递至董紫枫面前。他蕴染的眸划过一丝错愕,面对她直视无闪的泰然目光,竟有些羞涩。仿佛赤身裸体的被她看见是自己的罪过——虽然他的身体还淹在水雾缭绕之下。
他抬起胳膊,自水中扬起去接茶碗,手指沾带的水珠溅落到她的腕上,她兀自缩了一下。顺带着碗中滚热的姜茶倾了一点出来,偏偏洒在他裸露的肩上。
烫!他心中一拧,却以若无其事的表情接下她手中的茶,吹拂着饮下。递还了碗,董紫枫以为她会离开,于是由自躺回木桶,继续闭目养神。滚热的水使得身躯渐渐放松到极至,似乎半醉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