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候着,朕在这等皇姐醒来。”年轻的皇帝依然有固执负气的时候。董紫枫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撑着扶手勉强让自己的身躯站了起来,缓步走到皇帝面前:“皇上,长公主既然已经服了药,病情得到控制,相信不久就会醒来,皇上还是以国事要紧。”
皇帝清冽的眉扬了一下说道:“也好,朕这就过去。虽然你也是重伤在身,但是皇姐毕竟是你未来的妻子。展将军你就代替朕守着皇姐,等她醒来。”
“方大人,这是为何?”董紫枫心中暗惊,定有不祥之事,遂欲起身相迎,却被撕裂的痛楚压了回去。
“展将军,求你救救我们吧。”方辅士一副惨然,面色一片灰白,凄声说,“长公主的病实际已入膏肓,即使喝了刚才的药,也是勉强维系着游丝一脉,她熬不过……”
“什么?”董紫枫心窒,眼底顿现浓浓的哀伤。虽然他还不曾爱上她,但已经承诺过要娶她,照顾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逝去却无能为力。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十八年前,闵柔公主去世后,大哥整整将自己狠狠虐了两年。他虽然不会,但也希望她不会……
“长公主,她还有多少时日?”董紫枫心伤地问出,内心已做好了准备,只要还来得及,他即刻与她完婚。
方辅士揪心地回答:“最多不超过一个月。”
一瞬间,他似乎彻底明白了。明白她为什么每次只服一半药,居然还不掩饰地告诉他,在三个月前就开始了她的计划——她在慢性自杀。所谓的和亲匈奴也是她无奈之举,或许她走不出国境就会病发身亡。
她为什么要寻死?是为了她作为天之骄女的尊严吗?或是一个被夫家推阻、滞后了三年的婚礼所受到的耻辱吗?还是她期盼中却又遥遥无期、毫无希望的幸福?
这一切都是董紫枫可以给予她,却吝啬至极不愿给予她的。
直到现在,他才发觉自己是多么残忍,倔强地坚护自己心中,那毫无意义的壁垒,却用无情和冷漠,将一个善良如水的女子,逼进另一个绝境死地。
“展将军!公主醒了!”守在床边的宫女幸喜地轻喊,“公主在说话。”
董紫枫再一次忍着痛,以自己所能承受的最快速度,走到她身边,倾身俯下。她颦蹙娥眉,浓睫紧敛,掩着一池水漾眸湖,只有微微呈现紫色的双唇蠕动,发出极其微弱的声音:“天翼……”
“我在这,蕙辰,我在你身边。”他毅然完全忘记了,左腹有一个潺潺泌血的伤洞,只顾倾身到她唇边倾听轻诉。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残弱的声音有气无力,她缓缓睁开的眼睛,弥散着一抹失望之情,只淡淡瞥了一眼,又重新闭合,像是已无力。仿佛轻吹一口气就能将她吹得烟消云散。
“不会的!蕙辰,你不会死。我要想办法救你,我们一定会想出办法来救你!”他哑落的声音附在她耳边轻嘶。
蕙辰以极其微弱的幅度,摇了摇头,潸然的泪水,顺着两侧的眼角滑落到枕畔。她的声音犹如那雨中蛛丝,随风飘逝随时都可能再也听不见:“能…救我的人…只有…你大哥。”
“我大哥?”董紫枫纳闷,大哥根本不懂的岐黄之术,长公主怎么会说救她的人,惟有我大哥?停下忖思,回身吩咐小黄门:“快去司马府叫我大哥速速进宫!”
董紫枫一低头,无意中发现蕙辰抿合的紫彤唇瓣,悠悠挑染出一抹,淡至极至的愉悦笑纹。有一种凄,有一份苦。
不消片刻,竟听见殿外传宣:“车骑将军到!”
“怎么可能这么快?”董紫枫心中疑窦顿生,却见刚才吩咐出去的小黄门,匆匆跑进来回禀:“奴才刚要出宫,就发现车骑将军已经侯在宫外了。”
来不及思索有什么异样,下令宣董扩进殿——这毕竟是长公主的寝宫!
董扩刚一进殿,便心急地直冲内室,朝着锦床而来,迎面撞上董紫枫惊疑的目光,遂止住脚步。
“长公主,她怎么样?”强抑的嗓音,董扩的眼眸依然忍不住,瞄了一下红纱帐里的蕙辰公主。
董紫枫无奈地摇头,心底凄楚将实情告知:“她的病和大嫂一样,太医说已经熬不过一个月了。”
董扩无言,仿佛重新感觉到,那熟悉的死亡气息,表情是一副蚀人的极度不安,紧紧地捆缚着,揪痛着。
“大哥,长公主为什么说,能救她的人只有你?你能救她?”董紫枫困惑至极。
董扩一怔,缓缓摇头:“我怎么可能救得了她,若我能救她,我为什么救不了闵柔?”声调逐渐扬高,惊扰了凤鸾锦帐内的蕙辰。她微微眯开了无神的眼眸,口中呢喃呼唤着他的名字。
“展将军,公主在叫你。”侍女赶紧走到董紫枫身边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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