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丫头,你在说什么疯话!”江夫人手中转着捻珠,借以压制心中的怒意。
绯炎竟是笑中带泪,凄惨而言:“我疯,还是你疯了?当初怂恿爹,想要将我嫁给一个大我二十岁的男人,只是为了有接近他的可能。你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想过没有?”
夫人闪烁的眸光微敛:“你不是没嫁给他吗?”
“是他一直不同意,如果他点头,我不是就嫁了吗?就像一颗棋子被你摆在他的身边,如今给他下毒的就不是紫鸢,而是我!”
“娘最终还是没有忍心让你这么做。况且你也未必肯听娘的话。”
绯炎凛凛地望着眼前感觉陌生的母亲,这个年轻时一定也是风华绝代的漂亮女人,“你为什么一定要置她于死地?”
她却是冷冷地回答:“我没有要他死。我要的是他生不如死。”
“你究竟和他有什么仇?为什么这么恨他?”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娘!”绯炎靠近母亲身边,祈求说:“你就不能放过他吗?他已经中了瘾毒,余生都将以毒为伴,还不算生不如死吗?”
江夫人瞥了女儿一眼,移开了视线:“当然不算……”
“娘,我会恨你!”绯炎怒斥,哭着转身跑开。江夫人的眼睛蒙起一片水雾,许是想起多年前那场浩劫,除了她以外,全家被灭门的惨烈,再久的时间都不会磨灭她心中的仇恨。
复仇,是她生存的唯一目的,甚至不惜牺牲亲生女儿。
一阵秋雨一阵凉。彻夜的雨落,天明渐歇。
刚刚离了温柔乡的董扩,缓步走向客房。
“将军早!”门口打扫庭院的仆人连忙行礼。
他颔首道:“我弟弟起来了吗?”
“展将军昨夜没有回房休息。”仆人如实回答。接着便是看到董扩的两道浓眉纠结,颇为不解:“昨晚,我不是吩咐你们在山上的小亭外等他,等他喝完了带他回房休息的吗?
“是的,小人和几个丫鬟一直陪着将军待到亥时,可是将军一直没有说要回房,还让我们都先行退下,所以,小人——”
仆人的话没有说完,董扩已经转身朝着小山疾步而去。
清晨的山顶,萧瑟的秋风吹拂,树叶摩擦着彼此,发出诡异的飒飒声。一片片从树上飘落、路边的花草逐渐枯萎、空气有着微微凉意。
山顶的凉亭,杯盘狼籍的石桌上,伏着一个黑衣男子——除了是他,还能是谁?
“四弟……”他轻声地唤,睡得深沉的他,手中还握着半满的酒杯。董扩从他手中拿开酒杯,无意间触碰到他冰凉的手指,心中顿生怜惜。
毕竟已是深秋雨夜,醉酒,心烦,居然在这里睡了一夜。铁打的身体也会折腾出病来。董扩拍着他的肩膀,附在他耳边说:“醒醒了,四弟!该醒醒了,天亮了。”
“唔——大哥,怎么是你啊?”迷蒙中,不知身在何处,董紫枫缓缓抬头,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冲着董扩傻傻一笑,“好久没有睡过这么累的觉了。”
蕙辰突然伸手,抚摸着董扩的下巴,纤嫩的肌肤感触到胡茬的拉手:“天冀,你说我要不要贴上一道假胡子,这样才更像个男人?”
董扩拉过她的小手,贴近唇边柔柔细吻:“你的娇小身材,若是男人,也不过十四五岁,哪有弱冠少年长两撇黑胡子的?真是欲盖弥彰。”
“还是你想得周到!”蕙辰水眸满含风情地凝望着丈夫,“我担心,大司马为人耿直,万一他不同意我们——”
董扩泰然的表情给爱妻鼓励:“所以你要先求得皇上的支持。我爹忠诚,不会忤逆圣意。即便如此,若爹娘还是不能接受你,我带着你远走高飞。”
“天冀……”感动的话语,来不及说出,被一个缠绵迤俪的热吻吞进了,爱她也是她至爱的男人口中。
充满春情的画面,令门外的董紫枫顿觉手足无措,进退维难。不想打断他们的亲昵,尽量毫无声息地后退。
在他准备离开时,被董扩叫住:“四弟——怎么来了又走?”眼中有尚未退却的欲热,带着不加掩饰的笑容。
董紫枫只好前来,跨进门槛:“大哥。”顿了一下,还是礼貌地唤了一声,“嫂嫂。”
那一声嫂嫂,将蕙辰原本满脸的红羞,更是染至全身。悄悄往董扩身边躲着,而他竟不避讳地将她搂得更紧。
“时候不早了,我们这就出发。”他对弟弟说。
辰时三刻,长安西南宣德门。
董紫枫在大哥以及薛承凯等人的陪同下,按照皇家礼仪,迎接由董晟一路护送而来的蕙辰长公主“灵位”,进入长安城,浩浩荡荡的队伍朝着大司马府前进。谁也没有注意到混在人马中间,一个身材瘦小的青衣小厮。
事先已经派人通知了董府,此时也是做好了准备,严阵以待。照着最高等级的礼节,迎长公主灵位,送入董家祠堂,并举行了隆重的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