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樊勇也赶到了,却冒出一句令采萱莫名其妙的话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这里出现。”
想不到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说:“来看美人儿呀!”
他说的是谁?采萱不能也不敢问,但脸部迅速发红,差点不敢再看他。
“你!”樊勇似乎想指责他,但最后只说:“还不快走。”
“什么人?”一名武将打扮的人大步走过来。“敢惊扰君侯未来的妻子。”
“守军认识你,快走呀!”樊勇又催促道。
“采萱,你在做什么?快点回来,难看死了。”杜薇也在车上叫。
“原来你叫采萱,”他说:“我是君焉的死对头,你可愿意护送我一程?”
现在已经来不及多问了,采萱也不晓得自己哪来的勇气,一边抽出手绢帮他扎紧手臂,一边帮忙扶着小男孩说:“走。”
“采萱!”杜薇又叫了。
不过他们很快走到道旁,小男孩顺利交至他忧心忡忡的母亲手中,抱紧了孩子,那位母亲喜极而泣,几乎挤不出一个完整的谢字。
“喂!你,你等一下,不要--”守军将领追过来,眼看就要扣上他的肩膀。
“借过,”采萱回身挡住了他。“唉呀!军爷,你挡住我的路了。”口里将情况反过来说。
“采萱!”杜薇已经怒不可抑。
“我过不去,我过不去呀!”采萱索性拉开了嗓门大叫。
“他是他可能是唉呀!你这样挡着,我要怎么--”守军将领几乎要发火。
樊勇插嘴提醒道:“杜大人打算上路了,再耽搁下去,恐怕会惹得他不开心,到时若在君侯面前提起此事,你大概担待不起吧!”
一语提醒梦中人,守军将领马上惊醒过来,除了让路给采萱过之外,也立刻赶到前头去为杜坤藤的马车开路。
“你在干什么?你以为自己是在干什么?”一登上马车,采萱便挨了杜薇一巴掌。
采萱无语。
但杜薇却尖叫一声,逼得她不得不问:“小姐,怎么回事?”
“你这个贱人,你还敢问我是怎么回事?瞧-的裙子。”
她低头一看,原来溅了几滴血,一定是刚才那男子的伤所流下的血。
“这个是--”采萱企图解释。
但杜薇哪里肯给她开口的机会,马上回手又是一巴掌。“过去我总不明白为什么爹娘喜欢打你,觉得你还算俐落,原来你真的欠打,真的贱到极点!那个男人是谁?”
“我不知道。”
“对,你不知道,不知道就想投怀送抱了,如果知道,那还得了?”
“我并没有”采萱想要辩解。
“住口!两巴掌还不够痛,是不是?”
“我.....”采萱知道现在唯有一个办法能大事化小。“我错了,请小姐原谅。”即便她觉得自己完全没错!
“这还差不多。”杜薇突然掀开窗帘,往外看了一下。“你叫樊勇?”
“是。”
采萱都不晓得他一直跟在一旁守护。
“去跟我爹说我要换车,叫他把整个车队停下来。”
“这”“什么这呀那的,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这车已经被采萱带上的男人的血给弄脏了,在没有清洗过之前,我绝不再乘。”
“是。”采萱听得出来樊勇是勉强答应。
但杜薇显然什么都不清楚,还回头派令:“你今晚不准吃东西,我要你饿着肚子反省自己羞耻的行为!”
“表小姐,你快点吃,这是我从厨房里拿出来的,快快吃了它吧!”
“这是?”采萱看看那盅热腾腾的汤,再看看君府内的侍女彩莲问。
“羊肉炖汤,很补的。”
“但是”她却之不恭,又受之有愧。“我怎么吃得起?”
“怎么吃不起?”彩莲显然有她自己的想法。“-是表小姐,不是吗?那也就是千金小姐了,为什么喝不起一碗羊肉炖汤?照我看,山珍海味你都吃得起,就是绫罗绸缎也都穿得起,金玉珠宝同样戴得”
“嘘!”采萱制止了她。“快别胡说了,也别再叫我表小姐,那会害死你的。”
“我才不怕。”她说。
“但我怕。”采萱承认:“我怕拖你下水,那可是比我自己受罚还要难受。”
“表小姐,你实在太善良了。”彩莲称赞她。
“这是应该的,不关善良的事。”采萱实在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总而言之,你快把汤喝了,放心,她们都不在。”
“她们?”禁不起她一再哄劝,采萱终于把汤端起来喝:“谁呀?”
“就是那对可怕的母女呀!君侯遇到她们,真是碰到克星了。”
“那你怎么一脸的幸灾乐祸,完全没有为你们家君侯担心的模样。”采萱好奇。
“有些事,-根本不知道。”
采萱他们抵达此地已有三天,彩莲是在半途加入车阵的,跟樊勇一样,也是受君焉之命,前去服侍杜薇。
她大采萱一岁,人很机伶,一下子便跟采萱熟起来,甚至在无意中得知了她真正的身分。
但是她始终没有在人前揭发采萱的身分,不过私底下却对她照顾有加,尤其是抵达君府后,更是有什么好吃的,总不忘偷偷塞给采萱一份。
“你不说,我当然不知道。”采萱回她,并说:“这汤真好喝。”
“你们那位大小姐还嫌羊骚味重哩!”她说。
“我们大小噢!你是说杜薇呀!”
“不就是她吗?”彩莲原本坐着,现在却起身学杜薇的模样比手划脚。“你,把这汤撤走,味道难闻死了,谁会爱吃这个东西;你,帮我拿些新鲜的水果来;娘,早知道这儿的东西这么难吃,我才不想嫁过来呢!”
她学得唯妙唯肖,采萱忍不住笑了出来。
彩莲突然又正色道:“听说你在她家过了两年?”
“嗯。”“怎么受得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但-的身分不同,-是--”
“嘘,”采萱打断她道:“快别提了,其实我哪有什么身分,还不都跟你一样。对了,你方才的话还没讲完。”
“你说我讲我们君侯不会被欺侮的事呀!”彩莲说:“算啦!这种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总之你只要知道这场婚姻是半斤八两,门当户对就好。”
“我早知道他们门当户对,否则我舅呃,不,是我家老爷也不会让小姐嫁过来。”
“他们真的不准你喊他们舅父、舅母和表姊,是不是?”彩莲原本怜悯的表情随即转为庆幸。“不过这样也好,不然谁能把你们联想在一起,照我看,杜薇根本不配有你这好的表妹。”
“嘘!”采萱更慌了,急忙看左又看右。“你看看你,口无遮拦,万一被听见,怎么得了?”
“他们到底是怎么折磨你的,令你噤如寒蝉?”彩莲觉得很不忍心。
“我的本性可没有被磨蚀掉一分一毫,不必替我担心啦!”采萱乐观的表示:“倒是你,真的要小心一些,我们夫人和小姐都不是宽宏大量的人,你没有告诉任何人你的发现吧?”
知道她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彩莲赶紧拍拍她的手安抚道:“我口风很紧,你不必担心。”
采萱松了口气。“这样就好。”
彩莲则叹口气“真舍不得和你分开,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我却觉得自己跟你挺投缘。”
她何尝不这么想,但有些事,尤其是她打算离开的计划,采萱却不敢跟她分享;倒不是怕彩莲泄密,而是怕万一事迹败露,彩莲会被冠上同谋的罪名。
“能够认识,就是一份难得的缘分了。”不晓得为什么,那个帮她救起小男孩的男人的身影,蓦然浮上心头。
“其实”彩莲欲言又止,却发现采萱一脸茫然。“采萱,你在想什么?”
“我咦!你叫我采萱,刚刚是叫我采萱,对不对?”
“是啊!”“顺耳多了。”
彩莲失笑。“真受不了你,不过就是喊你的名字,也能让你这么开心。”
“因为我一直跟你说呀!说我不是什么表小姐,叫我名字就好。对了,你要说什么?”
“我”可以跟她说吗?彩莲原本是真心想讲的,经她一问,却又有些犹豫。“呃,没什么。”
看来她们两人心中都有些秘密,采萱为了避免她尴尬,马上转开话题。“有件事,我一直想要问你。”
“什么事?”
“你并不是君侯家的家奴,对不对?”
“对,我不是。”但彩莲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件事。
“那你契约满了吗?”采萱知道也有一签便是十年的。
“没有那样东西,”彩莲笑道:“我来这里才一年多,一直是自由身。”
“意思就是你随时可以离开-?”
“什么意思?”彩莲总算搞清楚她真正要讲的是什么了。“你觉得我不该再待下来。”
“我有点担心。”
“担心?”
“嗯,”采萱坦白相告:“我担心你会被小姐选去当侍女。”
“要我去当她的侍女。”彩莲说:“那我还不如去洗女厕。”
采萱被她有趣的模样逗笑开来。“你还真是会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头应该比谁都清楚,你呀!傍我放一百二十个心,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她卑躬曲膝,比起她,我还宁肯服侍你。”
“瞧,你又在胡说了,我哪里能让你服侍,我们是”
“采萱,你又跑到这后面来偷懒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没有一点做下人的自觉?”
杜坤藤走过来并大声斥喝,吓得她们两人赶紧行礼如仪。
“夫人和小姐就快回来了,你还不赶快去房里候着,还有你!”他瞪住彩莲,像在看一只蚂蚁,或一根小草般的鄙视。“一起去帮忙。”
采萱的眼光扫过来,写满不忍与焦灼,像是在说:都是我害了。
奇妙的是彩莲压根儿不在乎,反而朗声应道:“是,我这会儿就去打水,好让夫人及小姐洗个够,洗得美美,好出席今晚的夜宴。”
“哼,算你机伶,都快去忙吧!”
采萱既讶异于舅父今日的迟钝,竟没听出彩莲话中的讽刺,又隐约感觉不对。
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对呢,却又难以说出个所以然来。
“采萱!”彩莲叫她:“你怎么了?没听见杜大人的吩咐吗?动作再不快点,恐怕你们家那位千金大小姐又要生气了,毕竟今晚君侯封地内所有大大小小的官人都会来参加夜宴,正是她亮相的好机会,你若不帮她打扮得漂亮些,恐怕她饶不了你哩!”
对,今晚是君焉将未来的岳父、岳母及妻子介绍给宗族认识的夜宴,杜薇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希望赢得众人的钦羡和赞美,自己岂能怠慢?
“左边这里歪掉了。”果然,杜薇比平日更加要挑剔三倍不止。“你有没有在用心,你存心要我今晚出丑就是了,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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