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界山左近,举目无亲,孤身一人,便是心中不满又能如何?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最终,却是做回了老本行,剃度出家,再次为僧。
不过眼下的僧人,比原先的僧人想比,心境大不相同。
原先的唐僧,胸怀苍生疾苦,想要求取真经普度世人。
而现在,却是一个将所有痛苦所有难受情绪俱都压抑在内心之中,借出家避世,行尸走肉一般的人物。
一晃眼间,便是二十载岁月过去,而唐僧也混上了方丈的位置,得益于他精湛的禅学修为,他所在的寺庙更是成了两界山处香火最为旺盛的大寺。
这一日,如往常一般,他在寺中迎客,有小沙弥来报,说是有贵客上门,他当下出门迎接。
贵客是将军夫人与公子,两人随将军一同回乡省亲,那夫人素来笃信佛法,闻听此处佛寺大名,是以要前来进香。
唐僧闻听沙弥的信息,心中了然,他做方丈多年,伺候过的贵人虽说不多,却也是绝不在少数,尤其是这等武官家眷,最是信佑神佛,毕竟战场之上,刀枪无眼。
然而等他在禅房之内,见了那夫人和公子,苦修二十余载的禅心当即告破,双目之中,泪水当即翻涌!
却见得那夫人,约莫四十岁上下,冰肌雪肤,身材丰腴,一张玉颜倾国绝色,与往昔比,少了几分青涩,却多了几分成熟,别样艳丽。
只是可惜,如此美人,那一双美眸里,却有一丝化不开的忧愁之色,当真是我见犹怜。
这美妇人不是旁人,正是阿娥!
唐僧心绪翻涌,可是禅房之中人多口杂,他纵然再是情绪激动,也不敢显露半分,只能强行压下,不过其人一双手掌,却是不断颤动,显露出他激动的心绪。
阿娥有些奇怪的望着这方丈,与她不同,唐僧二十年苦难折磨,佛寺之中,生活清苦,却是模样大变,面上爬满了皱纹,只有些许熟悉的轮廓,依稀仿佛故人。
不过阿娥也不以为意,昔日遭逢大难,那人手无缚鸡之力,只怕早死了多少年了,这世上相像之人不知凡几,这些年她也没少遇见。
她道:“禅师倒是与妾身昔日的一位故交极是相似。”
唐僧心中一痛,险些抑制不住,当场相认,可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他强自平静的道:“夫人说笑了,贫僧从未见过夫人。”
那阿娥笑了一笑,不再言语,而接下来便是如同往常陪伴贵宾般的通俗流程,求佛解签,参观寺院,顺带管上一顿素斋。
唐僧从未觉得,这世上的时光竟然是如此之快,转眼之间,天色已晚,妇人便要离开。
他根本不得空与这妇人独处,亦无法向其吐露身份。
最终,眼睁睁的看着阿娥离开,他心痛如绞,却是潜人打探身份,最终知晓,这位将军,正是当年灭了莫家庄的匪首。
他外出投军,很是有一番际遇,立下不少军功,最终飞黄腾达,成了一方大员,更有娇妻在侧,膝下儿女双全,好生羡煞旁人!
唐僧暗骂老天不长眼,心中已然动了报仇和与阿娥相认的念头。
只是人家是武将出身,不说自己身手,但是森严护卫,便让唐僧无法下手。
踌躇了几日,唐僧终是对于报仇不做幻想,但是和阿娥相认的心思再也抑制不住。
他寻了个做法会的借口,遣沙弥上门给阿娥送上亲笔书写的请柬,他的笔迹,阿娥再是熟悉不过。
然而世事却并不如他所料,阿娥还未曾见到,一日夜间,无数蒙面贼人闯入佛寺,烧杀掳掠,将整个寺庙化作一片火海。
而唐僧作为主持,却没被杀害,反而是被这些贼人掳走,到了一处囚牢所在。
在那里,他没有见到心心念念的阿娥,却是见得了恨之入骨的匪首和其儿子。
原是阿娥见了请柬,心神失守,昏厥过去,在昏厥之中,仍旧紧紧抱着那请柬,口中不断呼喊他的名字,被匪首和其子女发现有异,一番追查,顺藤摸瓜之下,那匪首决定对其斩草除根!
没有什么折磨,也没有什么严刑拷打,那匪首亲手一刀,戳中了唐僧的心窝。
迷离之际,唐僧隐隐约约间见得眼前一尊金色大佛,宝相庄严,满脸慈悲,正是那如来佛祖,只听得如来佛祖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红尘疾苦,众生沉沦,玄奘,你还不悟吗?”
……
“阿弥陀佛……”
莫元等人看着那沉睡中的唐僧眼角有泪水落下,随后缓缓苏醒,口中宣着佛号,道:“我佛慈悲,玄奘明白了。”
他所经历的梦境自然是瞒不过莫元、嫦娥等人的眼睛,那济癫和尚笑道:“好好好,你悟了便好,红尘苦难,众生皆苦,玄奘,你定要取得真经,解救众生。”
然而唐僧理都不理他,只是怔怔的看着嫦娥,眸中满是深情的道:“原是一场大梦,阿娥施主,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嫦娥面带笑意,问道:“不知这一场大梦过后,你的心意是否改变?”
“贫僧之意,从未改变,只是这一场大梦,更让贫僧认清了本心罢了。”唐僧一脸沧桑的道。
“认清了本心好,红尘一场大梦,如梦幻泡影,师弟还是早日上路来的好。”济癫笑道。
毫无疑问,这一场是他胜了,不但完成了如来佛祖的嘱托,还赢了真武大帝的赌约,他自是该笑得。
然而下一刻,唐僧所言,却是让他蓦然色变。
只听唐僧道:“师兄,佛不渡人,渡人者,唯己而已。贫僧已然决定还俗,与阿娥成婚,之后带她去长安考取功名,男儿生在世间,唯有自身强大,方能荫妻庇子,方能惩恶扬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