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接连滚了几跤。
可他跟猴子一样,一下子从地上蹿起来,然后快速地冲出门去。
正月里的寒风凛冽,迎面吹来时,跟刀刮一样疼。
他记起了所有,不是梦境,而是前生。
他记得自己的许诺,记得她的说过,不会再把他往外推。
他记得她们的女儿,像暖玉生辉一样的孩子。
他记得他们之间的旭安,记得她骗他归京,记得他许诺过的来生。
他本以为,要继续沉浸在过往的记忆中,在梦境里搜寻着她的身影。
可没有想到,她竟然还活着。
柳成元感动得哭了起来,像一个孩子一样,哭得丑兮兮的。
他一路跌跌撞撞地冲进她的卧房,此时的她还是睡着的,暖玉一样的孩子就睡在她的臂弯里,胖乎乎的,小脸就跟汤圆一样。
他扑倒在床边,连哭都是小声又小声。
诡异的是,哭声里又掺着笑声。
龚嬷嬷见他疯魔的样子,连忙把孩子给抱到隔间去。
周宜醒过来的时候,刚好看见龚嬷嬷抱走孩子的背影,而她床边,趴着一个又哭又笑,跟疯子一样的男人。
她本想嘲笑他几句,可莫名又觉得心酸。
“混蛋,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不会恨你了。”
周宜狠狠地道,可眼眶却湿了。
柳成元不敢去碰她的身体,他将她的两只手都抓过来,然后捧着他的脸。
他的唇瓣还肿得高高的,这一哭,便撕裂了伤口,有鲜红的血流了出来。
周宜见了,越发不忍心。
她死死地捏着他的脸,也跟着哭道:“让你想害我的女儿,再有下一次,看我不打死你。”
柳成元不说话,就是哭。
他压抑得狠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也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能脆弱得像个没有断奶的孩子。
其实他心里千遍万遍地怪自己,心疼她,更心疼孩子。
可曾选择那样做,不管最后做了没有,选择了就是选择了。
那样的恶意他抹杀不掉,所以才觉得委屈,难过,痛苦。
因为他怕周宜真的会恨他一辈子,会一辈子不理他,他做不到像他想象的那样潇洒,他其实就是个软弱的混蛋。
他把所有不好的词汇都搜刮到自己的身上,希望以此来减轻他的罪孽。
可他哭着,哭着,却发现周宜的双手覆上了他的双眼。
“别再哭了,我心疼。”
“就算你真的做错了,我也原谅你了。”
“这一生也不知道还能走多久,我想和你好好地过下去。”
“你教儿子念书,我教女儿骑马。”
“恣意纵容,宠爱一生。”
柳成元的身体突然僵住。
他猛然挪开她的手,不敢置信地盯着她看。
悲腔哑然的目光里,仿佛潜藏着太多太多的情愫。
周宜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了。”
“原来,那竟不是梦。”
柳成元突然扑到床上去。
他没有压着周宜,而是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的头,让她靠进他的怀里。
温热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他根本睁不开眼睛。
“不要说,不要说了。”
他哽咽道,他不想再回忆一遍,那样的撕心裂肺的感觉,足以痛到让他难以自控。
周宜温顺地靠在他的怀中,她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然后温柔道:“你别怕,我还活着的。”
“有儿有女,以后我不生了。”
“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再也不会让你担心受怕了。”
柳成元没有说话,他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一些。
未来的日子,随她听或是不听,那都不重要了。
反正绝育的药他都是要吃的。
这一生,有她陪着,便已经足够了。
“周宜,我爱你。”柳成元郑重道,这是他此时最想说的话。
周宜的嘴角勾了勾,神情越发温柔了。
她点了点头,然后轻声地回道:“我知道。”
柳成元笑了起来,无数的泪光闪烁着,像天上的星星一样。
他还想说,其实是很爱很爱。
可这时,周宜却缱绻地蹭着他的胸膛道:“我也爱你,很爱很爱。”
正月里,不仅仅有刺骨的寒风,还有破土而出的绿芽。
再艰难的日子,只要有爱,便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