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快到午时,院外传来喧闹声,春娘打扫房间的手一顿,恐惧感下意识袭来。
她趴在门缝里看了一眼外面,猎户高大壮实的身影出现,这才松了口气,看来不是要抓她回去沉塘的。
“谢兄弟,往日咱们来往不多,今天接触了才知道,原来你是个豪爽之人!我陈五交你这个朋友!”
陈五是村里的木匠,活计挺好,周边十里八乡的生意都接,规矩是先付个一二十文的定金,可谢知言去了,看到他已经做好的一张松木床,直接付了全款还加送两只兔子,问能不能先让给他。
陈五也知道他和春娘要成婚的事,陈五年轻的时候跟着师傅当学徒跑的地方多,在村里也算见多识广,知道天下间并不都是这样的规矩,有的地方女子过得不如意或是和离或是改嫁都可以,也就他们这儿规矩严苛,将女子的名声清白看的比天还重要。
故而,他不觉得春娘身上的事儿有多严重,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妇人罢了。
见到谢知言来买床,他还是挺公道的,毕竟怎么说都是他赚了。
他身后跟着几个家里的子侄,一块抬着床,一旁的瘦猴儿陈寿生怕自家认的好哥哥忘了他,上蹿下跳的,他没钱也没力,只能出个嘴皮子。
好不容易听到有人夸他大哥,当下激动的拍胸脯。
“五叔这话说得好!我大哥就是豪爽,正直,男人!看着五大三粗的,心里最是怜贫惜弱,往日我就说,那些个看不上我大哥的女人是通通瞎了眼,好在老天有眼,让我大哥得了这么好看的媳妇,以后有嫂子操持这个家,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我看大哥家还有许多要添置的,以后少不得要烦劳五叔,毕竟咱们十里八乡谁不知道,要论木匠活儿,那肯定是五叔!”
他边说边竖大拇指,陈五也被他一通马屁夸得高兴。
就连谢知言也满意的看了他一眼,屋内的春娘更是听见了,心里的紧张稍稍放松。
可是他们要来卧房安床,春娘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开门。
外面一众陈姓的叔伯兄弟,见到春娘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毕竟昨天还看着人家被绑起来要沉塘,而他们和陈家村是一体的。
有的心思浅些的,面上就露出了点不自在。
还是陈五先开了口,“春娘啊,以后跟知言好好过日子吧。”
言下之意便是收了以前那些不检点的心思。
春娘自然听出来了,她低着头沉默的行了个礼便躲到灶房,谁也没能看见她红了的眼圈。
柳家那些故意要磋磨她的人,说的话再恶毒也过不了她的心,陈家村那些看热闹的人,骂的再起劲也只是让她更麻木。
而陈五叔这个来自长辈温和的规劝,倒是让她又是委屈又是难受。
既感念人家的好心,也觉得,自己一辈子的名声……就是如此了吧。一个不检点的妇人,别管她活到多少岁,有没有儿女,这个众人心中的污名会跟着她一辈子。
春娘第一次觉得,她躲过了沉塘,但在世人的眼中,她已然身在塘底的污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