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怪物

    得知母亲的死讯，是在流浪街头几天后，终于在体力不支的情况下，几番饿晕在街头。凭着潜意识里对于曾经日常生活的向往。

    只是因为饥饿，理智逐渐被侵蚀，理想和野心败给了人类欲望的本能。

    这就早就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会忘记了。

    人们总是将吃饱穿暖作为最优先级，然后才能从事艺术、政治、体育、工作。这是多么简单的道理啊，人只要饿着肚子，就无法完成自己的理想。想要完成自己的理想，就必须将肚子填饱，想要填饱肚子，就必须服从这个社会。将自己的精力的一部分给予社会，社会给予你食物和生活的场所，剩余的精力才会让你完成自己所想做的事情。

    脱离社会的人，将更加难以完成自己的事情。

    我不断吃着父亲提供给我的饭菜。是父亲重新打开家门，将濒临死亡边缘的我拉回了人间。

    在我饱腹后，感受到了这也亦非是我想要的人间。如此冰冷，如此得无情，尽管我已经摄入了食物，还是无法产生出能和这个人间的寒冷相抗衡的热量。

    父亲并没有那些小说中那样，几天不见白发苍苍。脸上却显现出了从来未有见过的疲惫。

    当我问及到母亲在哪里的时候。

    那个平时总是向我和母亲动怒的父亲，显得额外的平静，“她在履行完儿子的遗愿后，跳楼自杀了。”

    那个时候，感觉到我的心脏都像是停止了跳动，血液也凝结住了。总以为在孤独的训练下，我已经是个足够阻挡一面的强者。在打击面前才知道，那些不过是进行疗伤的语言。自己本身的力量，早就被孤独消磨得只能够在梦想中完成自己的事情了。

    “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根本不是我所想象的。

    我愿望只是希望利用我的死，让母亲不再被因外界压力的父亲责骂，让母亲因为能够我的小说骄傲地说出，虽然儿子死了，但是死得其所。让母亲重新获得笑容而已。

    我痛恨自己的无知，我的浅显。不仅连自己都没有死成，缺乏了自杀的那份勇气。痛恶着自己的软弱。想出如此荒唐的事情，根本不能让任何一个人得到幸福，只有徒增无谓的惨痛而已。这一次，我永远失去了母亲的笑容。

    这是谁的错？

    这种事情，是谁的错？

    是我杀了母亲了吗？

    是我用无知和傻得可笑的志气杀死了母亲吗？

    绝望和痛苦迅速淹没了我，我的心逐渐崩坏。

    父亲眼睛里，也没有闪烁任何光亮，只是淡淡地说，“我的儿子已经死去了，我的妻子也已经追随着儿子去了。我今天所救的你，只是一个饿晕在我们家门口的孩子而已。如果吃饱了的话，虽然有些绝情，但还是请你赶快离开吧。看见你这样年纪的孩子，会让我想起之前那个儿子的。”

    但是那时候的我，一步都动不了。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可以使得出力气。

    我忽然明白了，我不是人类。

    被人类社会早就抛弃的我，已经不是人类了，我是个怪物，是要妖怪。

    之后我搬到了外公外婆的家里住。

    尽管是我的间接原因，害死了他们的女儿。可是这对将我收养的老人，就像没有发生过之前的事情一样。时而也会对我露出慈祥的笑，但是我能够明白，那微笑的背后是难以言尽的酸痛和苦楚。

    他们继续提供我上高中的学费。

    我清楚我个无力的怪物之后，便不再奢求生存意外的食物。两个人老人靠着退休金向我提供着并不丰盛的食物，而经历过饥饿的我，没有浪费过一粒米。我很感激这对老人，却心中也再也无法萌生出为感情的东西。身为怪物的我，被人类收养，已经无法再有其他的所求。

    母亲靠着关系，帮助我出版后的小说。在市场上也的确刮了一阵风——当代学生对于社会的绝望，书写最后的遗书。

    因为我和母亲的双双自杀消息。这本小说被披上浓重的商业气息。人们并不是特别注重内容怎么样。只是好奇让母子两人皆自杀的书，该会是一本什么样的书。

    满是绝望、偏执。用着孩子般叛逆的语言讲述着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书。

    虽然一时的销量还算不错。但是因为后来因为不断有人批评小说里的内容幼稚，偏激。会误导当代学生的社会价值观。小说被下架并且封杀。只是因为炒作而火一时的书，没有过多久，就不再有人提起，被人们都遗忘。

    这些事情对于当时的我来说，都已经无所谓了。我只想活下去。我只想作为一只妖怪，生活在社会的夹缝中，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