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车,一边问贺红旗:“昨晚为什么不托人找我,或者联系我?”
贺红旗小心翼翼道:“凌县长,你是个好人啊。”虽答非所问,然,凌志还是一下子就体察到眼前这个基层支书的难处。自己昨晚被李璇美先是慢怠,后又相伤,这是如何的懊恼,更不难体会贺红旗又是如何忍到天亮,才巴巴地赶过来。
没有人喝茶,唐子强贺红旗随同凌志,再一次回返到小王庄陈和数家中。尽管有心理准备,凌志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个本已摇摇欲坠至生存底线的家庭,不曾想还有这么多东西可以砸。
陈老爹任谁来,都不抬眼看,只是和儿子躺在床上,紧紧用身躯守护着孩子似的姿态。昨个凌志所见那块儿复健用的简易门板,不知是何钝物砸出几个大洞。看情势,应当是抡起来的铁锤。
房顶上积满尘的吊扇都被人敲了下来,滑稽地落在客厅中央。本就没啥值钱的家电,于是就将所有门窗院门拆了个干净利量。
眼中噙恨,还有别的什么潮湿的分子,凌志望向:除了四面墙没有被推倒,能毁的全部都毁掉了。
其实,这个家,从陈和数出事的那年,已是家散人不散,名存实亡维持着。这伙人眼下来的这一套流氓行径,砸东西只是个手段。他们真正想毁的,还是人啊。不允许人有一点说理的奔头。
凌志第一眼看到陈和数时,他就是躺着的。现在,陈老爹也倒下了。他问贺红旗,人受伤没有?
贺红旗道:“陈老爹一直都躺倒着,一言不发。陈和数只是衣服被撕烂了。”
两人说话间,小王庄村民们围聚过来,七嘴八舌一个意思:这事,政府要是不管,老百姓们就替天行道,替政府主持一下公道。
贺红旗担忧地对凌志道:“昨晚这事一出,他就赶紧消化,根本不敢让庄上那几个好打抱不平的刺头愣小伙知道。就怕庄上有人趁夜耐不住恨。”
想了想,贺红旗又补充:“凌县长啊,有句话,按说我不当讲。可这事,已经不是老陈家三口的家事那么简单,将我们全庄人都捎带惹毛上火了。我们和大王庄历史近代土改上就不合。现如今,他们也实在是欺人太甚。”
看着这一屋子狼籍,一院一庄满满的人,唐子强意识到,这事恐到了石平生也按不住的程度。正在臆断事态走向,突听得凌志招呼他,唐子强忙应了声。
凌志:“赶紧让人过来划玻璃,再将门窗都安妥。一个小时内要是弄不齐整,就先找些薄膜过来应急挡着风。这天家里老人病人的,不能就躺在这过堂风里。”
随后,凌志又转过身来对贺红旗交待:“老哥,庄上的人不能轻举妄动。这是我给你下的死命令。人先散了,但各自的思想,你要掌握走动一下。我现在马上回县委向田书记汇报。”
贺红旗紧紧攥住领导的手。凌志则用眼神请求他信得过自己,会给大家一个说法。
见凌志要走,陈老爹回过神来,松开紧箍着儿子身体的手,摸索着下床欲有话说。
上前夺了几步,凌志仍将陈父按捺在床上。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到了这个阶段,任何言语都有些无力。
陈和数几个同龄的堂表亲,还有长辈围了过来,想让父子俩去自己家中呆着,待这边拾掇好了再作打算。
陈父摆了摆手,似有话要说。于是大家就都静了下来。他脸朝向凌志,眼神却四散于徒壁。一字一句道:“照顾儿子是我今后的本份啊。我不该为了日后少作难,今日就不给孩子讨个公道理法。”
这话一出,亲朋们纷纷表示:“说理是正事儿。家破败到这般田地,难也就作到底儿了。咱啥都不怕。”
几个小辈儿也安慰道:“叔,有我们哩。不会让咱哥日后跟前没人。”
彻底讨了陈家心思的凌志,松了口气。仿佛陈老爹也替他做了决定。
昨夜凌志也并不是完全怕刚来当官,就受阻于地方势力。只是,现如今很多信访案件,的确走了这样的解决套路。他自责,这本就不该是道选择题那么简单。说理归说理,为陈和数解决实际困难,二者并无冲突。都是可以兼顾的。
虽如今很多人都喜欢用取舍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懒得胡子眉毛一把抓。然,凌志仍然在心里痛责自己,官不大,僚气不小。看待事物,解决问题,不能武断地将理想和现实视为对立面。不该私心里如此草率地以为过去陈家没得选,现在有得选了,总归是好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