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撞车顶,顾不上疼咆哮:“掉头返回豪州,太宗玉佩都敢打碎,反了他们啦。陈都尉、柳都尉,缉拿豪州刺史。本王拟加急公文,等圣旨到达,开刀问斩。”
新城心知肚明,打碎太宗玉佩,往大里说是大不敬。虽恨豪州刺史,却更担心武康,急不可耐劝着:“王叔您息怒,现在不是时候,先让豪州刺史调兵,救出粮队和武康。”
“救什么救?不用救”,滕王咬牙切齿:“丢失朝廷田赋,酒囊饭袋一个,自生自灭去吧;害你遭无妄之灾,若非遇上我,你该怎么活?武佞罪不容诛,我也告他一状。”
新城赶紧解释,原本能避免的,是我逼他救人,都是我的错。滕王听不进去,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叫嚣非弄死武康。卫士不敢违抗,车队即刻调头,直奔豪州城而去。
闹到这个地步,新城心如刀割,满是愧疚和自责。见王叔油盐不进,也豁出去了:“新城不劝王叔,您要告状就告吧。可怜我肚里的孩子,没出生就没了爹,咱娘俩命苦呀...”
滕王登时懵逼,这话什么意思,半晌反应过来。这就尴尬了,身为皇室子弟,知道公主们的德行,也早麻木了。可新城与众不同,了解她的为人,向来洁身自爱。从下嫁长孙诠,一直是公主典范,无任何流言蜚语,为何...
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此言属实,计划必须改变。眼珠转几圈,坏主意涌来,探脑看窗外。确定四下无人,压低声音说:“你们都是成人,叔父不便过问,我可以当不知道...那匹马是他的吧,看起来挺不错,难得一见的好马!”
意思不言而喻,讨要封口费。新城纠结片刻,果断摇头:“斗骢不能给你,他不仅是战马,还是武康的兄弟,数次救他性命。这次我能逃出,也多亏斗骢,所以不能给王叔。”
滕王不禁惋惜,也觉得正常,宝马万金难求。不过就此放弃,未免太过可惜,竹杠还得敲。沉吟片刻,先阐明事态的严重:“长孙家势力很大,如若此事泄露,武佞必死无疑。”
新城抿嘴不言,确实是这样,九兄扛不住压力。阿耶维护房玄龄颜面,腰斩高阳姐的情郎;九兄维护长孙家脸面,也会赐死武康。强行镇定下来,闷闷不乐看王叔,您就别拐弯抹角了。
滕王很尴尬,干咳两声说:“王叔曾在徐州藤县,建造了滕王阁,以及行宫亭台。可圣人把我调到洪州,一路上郁郁寡欢,再也见不到滕王阁,很是怀念啊。”
假惺惺的样子,惹的新城鄙夷,斟酌片刻回话:“康郎有很多钱,王叔若在洪州建阁
,他肯定倾囊相助。到时我和他一起,求骆宾王铁笔,给您的新滕王阁作序。”
滕王眉开眼笑:“还是新城了解我,等洪州安顿下来,便着手建阁之事。地址我都选好了,就在钟陵县赣江之滨,估计缺些铜钱...让武佞出吧。听说过骆宾王,诗做的很好,不知骈文如何?”
新城不乐意“武佞”称呼:“王叔,别一口一武佞,他是个好官。我在豪州衙门、刺史府,屡次被衙役、门房刁难,婺州就不一样。就算乞丐求见武康,无论州衙还是刺史府,下人都会禀报。至于骆先生,更不用担心,骈文能超过他的,天下没几个。”
滕王干笑两声,讪讪闭上嘴,啥都没滕王阁重要。据说武佞很有钱,长安红高粱酒坊,就算他送给武昭仪的。本王也不要份子,要些铜钱建阁楼,应该不会拒绝吧?
倘若武康在此,肯定满口答应。所谓的钟陵县,即江西南昌进贤县,滕王阁所在之处。如此盛事,必须慷慨解囊。毕竟无滕王阁,就无《滕王阁序》,文坛一大憾事。由骆宾王执笔,也可以考虑,都是初唐四杰嘛!
大约辰时七刻,车队抵达豪州城,叔侄直奔豪州衙。新城一扫往日颓废,雄赳赳气昂昂的,接受全体官员膜拜。先开除看门衙役,再抖出玉佩之事,吓的秦刺史老泪纵横,捣蒜般磕头求原谅。
玉佩是太宗御宝,倘若追究起来,就是“十恶”中的大不敬。门房必判绞刑,也会牵连刺史,至少流放二千里。老秦吓尿了,一个劲求新城开恩,求滕王爷开恩。
拿捏过后谈正事,新城开出条件:门房放狗咬公主,导致太宗玉佩破碎,必须判处绞刑。至于是否继续追究,看秦刺史的表现。婺州田赋在豪州被劫,只要救出婺州押粮官,悉数追回田赋,可以既往不咎。
秦刺史如蒙大赦,立刻召集全体官员,征发钟离县民兵,表示就算掘地三尺,也得完成任务。法衙三卫齐出,配合滕王卫队,以出事地为中心,方圆百里内的区域,展开地毯式搜索。
两天没进展,急的新城团团转;终于在十六早上,有突破性进展,官道旁灌溉沟里,发现红色绣花鞋。有了明确方向,很快又在八十里外,莫明山灌木丛里,找到第二只。
新城欣喜若狂,要求进山搜索,秦刺史苦了脸。豪州人都知道,哪里是深山老林,野兽毒虫无数,向来人迹罕至。还有更吓人的,莫明山与其他三座大山,包围着一片谷底,里面有厉鬼冤魂。凡是进去者,从没出来过,是豪州的禁地。
滕王直接拍桌子,管你禁地不禁地,必须进去搜查,必须保住我的财神。秦刺史无奈妥协,征发全州民兵,共计两万余人。预计两天后集结完毕,十九日正式出发,开往莫明山救人。
到了这份儿上,新城无计可施,她只是公主,已经做到极限。若非阿耶玉佩,秦刺史不会听她的,更不会调兵遣将。吃过晚饭,度秒如年,由刺史千金搀扶,到屋外散步。
打发她们离开,望天上满月,轻抚小腹自言自语:十五月亮十六圆,已经过去八天,那个杀千刀的混蛋,肯定受了不少苦...不过他皮糙肉厚,区区皮肉之苦,伤害不了他。
新城说的不错,武康没少遭罪,皮肉之苦不多,天天都饿肚子。四百八十民兵,四十六保安,关在不同地牢里。暗无天日的地牢,每天都在遐想,新城砸我绣花鞋,是否派上了用场?
不过砸我的二两银锭,派上了大用场。幸亏当时机灵,塞进靴子里,没被贼人收走。成功收买狱卒,得知许多消息,大概了解此地情况。四面环山,重林茂密,豺狼虎豹,毒烟瘴气。与世隔绝,若无向导,外人难入。
盆地里是平原,生活五千多口人,类似《桃花源记》。不过武康对世外桃源,向来嗤之以鼻,等同于闭关锁国,不能享受科技、医疗的进步。说不好听的,就是挣扎在死亡线,食不果腹的野人。
从狱卒口中得知,他们来自附近各州,都是逃户到这里的。武康知道“逃户”,婺州也有发生,只是数量相对较少。现在政策是均田制,凡年满十八男丁,能得二十亩永业田,八十亩口分田。朝廷根据在籍丁口,收取租庸调。
随着土地兼并,男丁不能分到百亩,甚至分不到一半,却要承当百亩赋税。百姓活不下去,自然选择逃户,到深山老林里,被逼桃花源记。逃户者的落脚点,基本四面环山,中间有些许耕地。
土地兼并,是封建王朝通病,不是我能解决的。武康不禁自嘲,忽听急促脚步,狱卒匆匆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大事不好啦,东家们商量好,明天处斩你们,全部杀光光,一个都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