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庆元年(公元656年),三月二十八,末时七刻。
婺州都督府游乐房,各种稀奇古怪玩具,有滑梯、秋千、积木、木马和跷跷板,堪称大唐版幼儿园。红色的跷跷板,两头儿重量悬殊,这边是彪形大汉,那边是娇小美女。
起起伏伏之下,咯咯婴儿嘻笑,画面温馨和谐。闹闹小手攥把柄,小脸笑逐颜开,开心的不得了。钱顺额头冒冷汗,死死盯住把柄,全身肌肉紧绷,蓄势待发如猛虎。
倘若县君坠落,自己铁定倒霉,不死也得脱层皮。亲爱的大佬啊,无聊的游戏呦,赶紧结束吧。善解人意的闹闹,读懂钱顺的哀求,笑脸逐渐消失,口齿清晰喊娘娘,伸出胖乎乎小手。
钱顺如遭雷击,哈腰探出双臂,虚扶县君左右。跷跷板停止起伏,武康小心起身,走过去抱闺女,温言软语哄:“阿爹的小宝贝,又想娘娘啦?今天是三月二十八,娘娘正和你婆婆,举行亲蚕礼嘞。”
闹闹不乐意,包起小嘴,脸挂乌云,要下雨了。武康赶紧摇摆,柔声安慰着:“宝贝儿不生气,等阿娘亲完蚕,就回来亲闹闹。都怪你的婆婆,非让娘娘过去,简直坏透了。”
效果立竿见影,小脸放晴了,武康来精神,继续编排媚娘:“你婆婆很牛的,女权运动发起者,伟大的革命者,她就是传奇。嫁两个皇帝,生两个皇帝,自己还是皇帝,堪称皇帝专业户。只是想不明白,那么多名门千金,为何偏选闹闹,给倒霉李贤做王妃...”
大佬胡言乱语,钱顺精神错乱,担心大佬的状态,更担心自己的小命,会被灭口吗?听门外脚步,不禁长舒口气,终于有人分担喽。
林平郎匆匆至,算袋里拿出信封,小心翼翼递出:“报告大佬,夫人来信。”
懂事的闹闹,冲平郎伸小手,说平叔抱抱。平郎受宠若惊,连续诶两声,信封递给钱顺。钱顺撕开,展开信纸,递给大佬。武康接信,单臂抱闺女,父女共同研究。
片刻后噗嗤乐,信纸给闺女撕,阴阳怪气儿说:“你的未来婆婆,又怀龙种了。由此可见,当初的她,真不得李二喜欢。若阿爹所料不差,这胎应该是李哲,就是后来的李显。史书称其为,最窝囊的皇帝,被三个女人完弄,被亲女儿毒死。”
平郎瞬间懵逼,钱顺大汗淋漓,向满天神佛祈祷,俺什么都没听见。闹闹不明所以,快乐撕信纸,玩的不亦乐乎。有纸片掉落,平郎即刻捡起,递给县君继续。钱顺咽口唾沫,小心翼翼说:“午时马上到,该去客栈了。”
见大佬点头,两人赶紧开溜,钱顺通知鱼玉贞。平郎直奔大门,先派十人排查客栈,消除所有安全隐患。上次刺杀事件,是保安队的耻辱,不允许再次发生。
约莫半刻钟,武康和玉贞到来,女保安扶玉贞上马。今天皇后亲蚕,全国放假一天,恰逢鱼家客栈开业,便约上骆宾王,参加开营典礼。准备求老骆的墨宝,给客栈讨彩头,毕竟初唐四杰嘛。
客栈外敲锣打鼓,舞狮队激情表演,道喜者络绎不绝。狄仁杰和鱼家夫妇,赶紧迎接大佬,酒博士喊“武都督到”。吃瓜群众欢呼,武康扶玉贞下马,冲人群抱拳。
老鱼的卑躬屈膝,令他很不自在,你才是长辈儿。众星捧月到门口,司仪主持典礼,良辰吉时到。武康按照剧本,扯掉牌匾红绸,带领群众鼓掌,说些祝福语:“鱼家客栈,开业大吉,酒水免费,感谢捧场。”
一时锣鼓齐鸣,众人喜气洋洋,武康被请上楼。老鱼门口迎宾,首个客人道喜,说鱼家大娘子,是武都督伺妾,鱼掌柜攀了高枝;第二客人道喜,说鱼家二娘子,是录事参军伺妾,也是大富大贵。
第三个客人道喜,说客栈的牌匾,是骆参军亲题,羡煞旁人。老鱼找不到北,笑的老脸抽筋,还是生女儿好。边殷勤接待食客,边偷眼瞧对面,柳家客栈门可罗雀,让他彻底高潮。武都督捧场,你们羡慕不来,关门歇业吧。
柳家客栈中,掌柜生无可恋,空空大堂太愁人。楼梯口传来声音,十多个蛮人下楼,柳妻起身接待。蛮人直接出门,向导刘三怪笑:“鱼家客栈开业,午时美酒免费,我带贵客去对面。”
柳妻跳着脚骂,气呼呼坐对面,手托腮叹气。老柳也无奈,安慰妻子说:“老鱼家大娘子,是武都督姬妾,飞枝头变了凤凰。你也别生气,咱家没有娘子,攀不上武...那个我听说,都督爱美妇,要不你去?”
桌子砰砰响,柳妻目眦尽裂,瞪着他喝骂:“你个杀千刀的,会说人话吗,你以为我不想?都督看不上老娘,自荐枕席没用...我说当家的,那些个蛮人,是做什么的?”
柳掌柜蹙眉,压低声音说:“是西边来的商队,来这里买药的,我介绍了刘三。那混蛋忘恩负义,骗了不少钱财,还把客人往外领。不过我感觉,蛮人来婺州买药,很不正常。”
柳妻赞同,扭头看四周,小声说:“他们很有钱,出手也阔绰,不能被对面拉走。听刘三说,蛮人带着黄金,买药不讲价,后院那五大车,都是他们买的。你给我盯好了,只要他们出门,赶紧迎到咱家。”
柳掌柜应诺,锁定鱼家客栈,心中不断祈祷:诸位西蛮财神,别在那里惹事啊。然而他被打了脸,客栈里的蛮人,正在惹是生非。酒博士脚下趔趄,托盘坠地,酒水洒某人身上。
络腮胡性如烈火,一把推到博士,捋胳膊挽袖子。酒博士道歉,他不依不饶,沙包大的拳头,就要砸脸上。钱顺准备出手,蛮人同伴解围,小白脸拿出铜钱,向酒博士道歉。
冲突暂时解决,酒博士快乐离开,留下蛮人内讧。络腮胡不服,与小白脸争吵,叽里咕噜说外语。几分钟后,小白脸拍桌子,不知说了什么,络腮胡讪讪闭嘴。
二楼走廊雅座,武康饶有兴趣,打量楼下蛮人。大唐没普通话,方言晦涩难懂,听不懂说什么。骆宾王放下酒杯,眉心渐渐舒展,小声说道:“他们是乌江以南,羁縻州人氏,或者是矩州人。”
所谓的羁縻州,是朝廷在边远地区,为少数民族所置之州,类似于后世的自治区。江南道的羁縻州,以西南诸蛮设立,隶属黔州(四川省彭水市)都督府。
老骆口中的矩州,武德四年置,治所在贵州贵阳市。贵州与浙江,隔着湖南和江西,他们来婺做什么。老骆见大佬疑惑,继续解释:“早年我在道王府,侍卫队有矩州人,他们的称呼方式,不同于中原和江南。”
狄仁杰接过话,煞有介事道:“观光兄说的对,他们称呼兄长,名字后面加‘哥’。咱们称呼兄长,家中排行加‘兄’,‘哥’有时也称呼父亲。”
武康微微点头,小声问骆宾王:“刚才他们说什么,给我们翻译下。矩州距离婺州,路程至少三千里,感觉他们有问题,是买萤石的商人吗?”
骆宾王摇头,临时客串翻译:“白面人说:无一哥冷静,这里是婺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络腮胡说:我的袍子,是大哥给的,若在螺丝寨,非扒他的皮。谢无二,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教训我?”
老骆言外之意,他俩是亲兄弟,武康仔细观察,眉眼确实很像。只是名字搞笑,谢无一和谢无二,他们大哥叫什么,谢无零吗?他们的爹娘,真不负责任,谢无零还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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