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三月中旬,武康感觉时机成熟,决定展开行动,哪知又被耽搁。作死的高句丽,再次挑衅大唐,出兵攻打新罗。行动必须押后,继续等待吧,希望那个祖传玉佩,多坚持三五天。
三月二十五日,朝堂达成一致,采取围魏救赵策略,兵临辽东两国边界,逼迫高句丽撤兵。左骁卫大将军,郕国公契苾何力,出任辽东经略使。协助营州都督程名振,备战辽东前线。
四月初三,玉佩换的钱,被李奉节败光。交不起房租,被客栈赶出来,身上只剩几十文。虽然不多,却够路费,回家就行啊。可他不乐意,再次进入酒馆,排解心中郁闷。
不到半壶酒,听邻座交谈,声音非常低,是在谈论科举。他被勾起兴趣,端着酒杯偏头,见两人对面坐。背对着他的,身材瘦弱单薄,面对着他的,身材异常魁梧,左颊刀疤很吓人。
刀疤脸武康,见小鱼上钩,扯诡异浅笑,低下头说道:“参加科举的,有九百多人,仅仅五人上第。再思兄您说,是圣人精益求精,还是考生虚有其名。”
杨再思一饮而尽,呵呵笑道:“变之明知故问,圣人英明神武,自然精益求精。郭待封和张九龄,考卷确实不错,上第实至名归。其余举人考卷,我粗略扫几眼,逊色许多啊。”
武康摇摇头,话语带着疑惑:“我还是觉的,其中有蹊跷。九百多举人,都是各州举荐,难道各州官员,都是尸位素餐?我也去了弘文馆,其中有份考卷,让我眼前一亮,我读给你听...”
李奉节心头猛颤,刀疤脸背诵的,就是自己的文章。武康郎朗背完,有些意犹未尽:“如此锦绣华丽,读之心花怒放,思之余音绕梁,令人击节赞赏。实在想不明白了,以圣人的睿智,为何不取这篇?”
杨再思翻白眼,变之真能装,这类狗屁文章,我半天写十篇。昧着良心,拍手叫好:“果真是好文章,令人高山仰止,做此文的举人,必满腹经纶。变之说的对,此人不中第,实在匪夷所思。”
李奉节眼眶微热,终于找到知音了,你们说的太好了。武康捕捉到,开始恶意引导:“阅卷的韦洗马,也是博学多才,如此好的考卷,肯定会注意到。再思兄你说,他故意不取,和卷主有仇吗?”
杨再思撇嘴,也压低声音:“变之贤弟慎言,就算韦洗马认识他,也不会公报私仇。这可是圣人亲试,他不敢徇私舞弊。再者说来,他阅完考卷,李御史还会审核。”
老杨配合的不错,武康挤眉弄眼,继续引导着:“我还是不解,以李御史的博学,也会发现此文。难道公报私仇的,是监察李御史,他和卷主相识?”
杨再思摇头:“变之有所不知,李御史审核完,会和韦洗马讨论,最后呈给圣人。如此美的文章,他若无故弃选,韦洗马不会答应,会举报给圣人的
。”
武康点头:“再思兄所言,确实有道理,可我还是不解。圣人慧眼识珠,只要看见此文,肯定会录选。难道韦洗马和李御史,都认识此举人,串通起来害他?”
杨再思反驳:“他们是朝廷命官,不会如此凑巧,都认识答此卷的举人。就算三人相识,韦洗马和李御史,也不敢蒙蔽圣人,这可是结党营私。”
忽听砰的声响,李奉节拍桌子了,咬牙切齿起身,冲两人抱拳。算袋里摸钱袋,倒出所有铜钱,拎着包裹离开。气冲冲的样子,不是去衙门告状,就是找人拼命。
武康悠然起身,见他出门往西,露出浅浅微笑。那是大理寺方向,你小子很不错,没让乃翁失望。猎狐计划展开,心里美滋滋的,摇头晃脑吟诗:“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古人诚不欺我。”
还有心情吟诗,杨再兴脸都绿了,抹掉额头冷汗,急不可耐道:“我的变之贤弟,你看他那样子,要去大理寺啊。咱们落井下石,只是为待封出气,现在闹大了呀。”
就是要闹大,只有满城风雨,才能对付无忌。如此天赐良机,以许敬宗的狡诈,以媚娘的睿智,以李九的阴狠,应该十拿九稳。如果运作的好,不仅长孙无忌,整个长孙家族,都会一网打尽。
当初剪官袍,你们往死里逼我,该算总账了。自从刑场脱险,无忌也意识到,关陇门阀大势已去。选择韬光养晦,几年来监修国史,渐渐淡出政界。打算暂避锋芒,然后伺机而动,可惜没机会喽。
轻拍杨再思,煞有介事道:“天塌了,大树会顶,咱们喽啰,躲大树底下就行。再思兄放心,媚娘和圣人,不会亏待你。我向你保证,不久的将来,你会因此庆幸。”
言辞凿凿的样子,杨再思脸色稍缓,深思熟虑良久,渐渐露出诡笑。拉武康坐下,共饮三杯酒,呵呵笑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听起来有道理。愚兄孤陋寡闻,还请变之解惑,出自哪部典籍?”
武康想了想,感觉很尴尬,这是明朝对联,典故是这样的:皇室宗亲的斗犬,撕咬读书的秀才,屠夫砍死恶犬,救了秀才的小命。宗室不乐意,双方到案打官司,曹学佺依律判罚。
宗室更不乐意,银钱买通秀才,让他再审翻供。果然秀才反悔,说和狗是朋友,那日与狗嬉戏,却被屠夫杀死,要屠夫给狗偿命。曹学佺火冒三丈,直接打他板子,秀才挨不住,最终吐出实情。
曹学佺重判,屠夫无罪,秀才认狗为友,竟然恩将仇报,革去功名当狗吧。一时怒不可遏,在案卷背部,写下那副对联。杨再思听罢,差点笑出猪声,两人推杯换盏,感情越拉越近。
此时的李奉节,距离大理寺,也越来越近。他咬牙切齿,知音人说的对,我的锦绣文章,定是被韦季方、李巢截留。圣人没有阅卷,导致我没居上第。
该死的混蛋,你们当年落难,若没大人救助,早冻死破庙,早死山匪刀下。我来京城赶考,你们不帮忙,还恩将仇报。找你们借些钱,竟然拒之门外,良心被狗吃了?
你们不仁,那休怪我无义,咱走着瞧。很快到大理寺外,拿起鼓槌欲击鼓,不禁皱起眉头,琢磨如何告状。深思熟虑许久,排除徇私舞弊,因为圣人亲考,不能传出流言。
放下手中鼓槌,蹲在台阶上,抱脑袋苦想。无奈想放弃,想到他们嘴脸,又觉的心不甘。半刻钟左右,想到馊主意,瘦知音人曾说,他们是挚友。
监察御史的职责,是监督文武百官,与太子洗马交好,必会授人以柄。既然如此,告你们结党,哪怕官司不赢,也会恶心你们。想到这里,打开包裹,取出笔墨纸砚,蹲台阶写状纸。
洋洋洒洒百十字,快速收拾纸笔,起身擂鼓鸣冤。很快公人过来,接走手中状纸,让他原地等待。公人急匆匆,交给大理丞,大理丞吓坏了,不敢擅自做主,找到大理卿。
侍中辛茂将,兼任大理卿,仔细看状纸,额头直冒汗。这是大案啊,必须三堂会审,小心翼翼收状纸,吩咐大理丞:“安置击鼓者,速去后衙备马,我要进宫面圣。”
大理丞吩咐下去,两人跑到后衙,辛茂将骑马离开。门下省侍中,皇城畅通无阻,直接来到门下省。收拾好仪容,跑出左延明门,瞬间停住脚。望太极殿发呆,很快打定主意,此事骇人听闻,找同伴共同面圣。
跑过右延明门,路过舍人院,来到中书省,找中书令递状纸。许敬宗仔细审阅:洛阳举人李奉节,状告太子洗马韦季方,监察御史李巢,两人结党营私。
看罢兴致缺缺,呵呵戏谑道:“我说辛侍中,此等大案件,不该找中书令。明日禀报圣人,缉拿韦季方、李巢,你和刑部尚书、大理寺丞,三司会审就行。”
话语戛然而止,许敬宗陡然起身,错愕近半分钟。眼中闪过阴寒,紧握手中状纸,拉着辛茂将跑路:“此乃天大案件,必须立刻面圣,你我二人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