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庆六年(公元661年),春正月初八,午时五刻。
东都洛阳福善坊,紧靠洛阳南市,有名的消金窟,堪比长安平康坊。武康全身黑衣,悠闲漫步大街,从许州回洛阳,带回满腔郁闷,春节也没过好。小晴忧心忡忡,让夫君狎妓放松,堪称大唐好媳妇。
进入福善坊门,弥漫着脂粉气,鼻腔很不舒服。赵声亦步亦趋,嘴里滔滔不绝:“洛阳福善坊,等同长安平康坊。众青楼娼妓,根据接客对象,分三个等级。下等娼妓,不管身份,只要有钱,就会伺候。”
前方孩童嬉戏,两人靠墙走,赵声贱笑十足:“中等接客对象,是富商和巨贾,以及中小官吏。上等接客对象,是达官贵族们,以及名人雅士。上等中的上等,各个青楼头牌,士人称其都知。”
示意赵声闭嘴,武康努力回想,很快了然于胸。大唐的青楼歌馆,经常举行文酒会,邀请散闲官员,以及文人雅士。在文酒会现场,有丝竹管弦,轻歌妙舞,陪酒女郎。也有节目主持人,多由名妓担任,称之为都知。
后世主持人,可以凭关系,唐朝主持人,只能凭本事。个人素质:能说会唱,善诗知文,博古通今;主持功底:容貌姣好,举止得体,善于周旋。把控节奏,制造气氛,面面俱到。让与会者,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轻轻摆手,赵声继续:“颜宾楼的都知,艺名水仙小哥,东都鼎鼎大名。颇有大将之风,处理各种尴尬,能快刀斩乱麻。自幼聪慧过人,十五岁成头牌。谈吐风雅有趣,气质高贵娴雅,能奏乐唱歌,能吟诗作画。”
武康呵呵浅笑,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能小觑的。路过高门大院,有妇人贴桃符,站在高胡凳上。由于用力不均,胡凳突然摇晃,娘子失声尖叫,娇躯向后仰倒。
必须英雄救美,武康眼疾手快,迈大步伸双臂,温香暖玉入怀。看着惊慌俏脸,一时瞠目结舌,堪称貌若天仙。片刻惊艳后,将她放地上,煞有介事道:“除了家中发妻,你是我遇见的,最美小娘子。”
捡地上桃符,刷粟米浆糊,贴在左边门上。不应她的道谢,手抽赵声脑门,瞪着眼笑骂:“瞧你那出息,眼珠子掉啦。时候不早了,快去颜宾楼,别让贵客久等。”
赵声移开视线,袖子擦拭口水,唯唯诺诺跟上。见大佬很淡定,不禁暗自腹诽:若平心而论,眼前的小娘子,比夫人美数倍。估计在大佬眼里,就算仙女下凡,也不及夫人万一。
没走出几步,听身后轻呼,百灵般动听。赵声骨头酥了,本想继续搭讪,见大佬置若罔闻,只能紧随其后。咧开嘴做鬼脸,娘子请咱留步,您老听不见吗?
美人望着背影,嘟起樱桃小嘴,貌似十分生气。老娘出道以来,首次被人无视,那人太讨厌啦。身边的小婢女,也是气愤填膺,阴阳怪气儿道:“娘子咱不生气,这种人见多了,搞欲擒故纵,雕虫小技耳。”
两人来到巷角,赵声回头偷瞧,嘿嘿傻笑道:“大佬您瞧瞧,刚才的小娘子,正凝望咱们嘞。生的真俊俏,论姿色身材,不输水仙娘子。属下窃以为,也是某楼头牌。”
武康脚步不停,颇为不耐道:“死扑街有完没完,瞧你煞有介事的,见过水仙小哥?她是美是丑,是不是头牌,和咱没关系。赵声小老弟,你就死心吧,她们爱才子,不爱糙大汉。”
赵声满脸尬笑:“大佬言之谬矣,普通的才子,不入她们法眼。据说有才子,托关系拜访,水仙隔窗看,直接掉头离开。婢女通知他,娘子不见客,郎君请自便。才子遵守规矩,留下黄金十两,垂头丧气离开。”
哎呦我的妈,武康笑出声,十两金百贯钱,才子真土豪矣。估计水仙小哥,是洛阳城首富,来钱简直太快。转念一想,随之释然,脑残粉丝,不可理喻。为打赏女主播,不惜抢劫盗窃,脑子里进水了。
一路无话,来到颜宾楼,被眼前震撼。无数衣冠禽兽,围着年轻婢女,递出手中诗篇。有个胖书生,近乎哀求道:“昨日文思泉涌,偶的两篇拙作,劳烦小莲娘子,递给水仙小哥。”
满堂类似祈求,婢女应接不暇,急的脸蛋通红:“你们别为难奴,我家娘子说了,上元节之前,不见众宾客。奴奴恳求诸位,回去润色诗文,等到正月二十,再来颜宾投递。”
粉丝置若罔闻,依旧苦苦纠缠,婢女泫然欲泣。这群兔崽子,都闲得蛋疼。武康嗤之以鼻,让赵声去开房,继续欣赏闹剧。曾听钱顺说,许多有名头牌,喜欢以诗探花。
她们更胜后世女星,有文化有内涵,视金钱如粪土。想要一亲芳泽,首先得有文化,能写几首好诗。拿着你的作品,请头牌们品鉴,如果入了法眼,才有可能继续。如果看不对眼,那么不好意思,门你都进不去。
看来我这辈子,注定无缘名妓,人家卖艺不卖身。卖身不卖艺者,更加没有兴趣。堂堂的大将军,想要解决需求,根本不用花钱。不过很可惜,只能守着媳妇,人要信守承诺。
赵声安排好,博士殷勤接待,带他们进包厢,讲述各种规矩:新郎君光顾,嫖资要加倍,老顾客半价。进门先喝酒,至少喝三杯。酒喝的越多,表示心越诚,越有可能得到,娘子们的赏识。
喝酒没问题,我擅长这个。武康迈过门槛,不接小巧酒杯,拎起两斤酒坛,仰起头对坛吹。两斤酒下肚,气不长出,面不改色。拍拍胸口,呵呵怪笑,再来两坛。
博士婢女懵逼,看怪物似的,他是酒缸呀。赵声吩咐开宴,博士低眉顺眼,满脸谄媚道
:“好叫郎君知晓,颜宾楼的规矩,开宴金三百文。郎君是生面孔,按规矩要翻倍,诚惠六百文。”
这是店大欺客,武康嗤之以鼻,懒得多费唇舌。打开腰间算袋,拿出片金叶子,放在中央胡桌。拽出镔铁横刀,刀锋刹那闪过。侍女失声惊叫,博士冒出冷汗。
武康收起横刀,拈起金叶小角,放在博士手里。博士手心颤抖,舌头也打了结,赔着笑说道:“颜宾楼规定,破坏器物者,要照价赔偿。郎君砍伤胡桌,赔铜钱五百...”
响起清脆耳光,赵声突然暴走,掐住他后脖颈,又是两记耳光。摁他在胡桌上,骂骂咧咧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有无刀痕。大佬的刀法,能给你剃头,要不要试试?”
博士直接吓尿,说不出半句话,婢女叫声更大。动静引来围观,走廊脚步凌乱。美妇人先进门,后跟彪形大汉,手里拿着家伙,个个凶神恶煞。
妇人是老鸨,涂脂抹粉的,三十岁左右。见自己人被打,登时暴跳如雷,指赵声破口大骂:“哪来的田舍奴,敢在这里撒野,给我乱棍打死,丢后院喂狗...”
滔天杀气闪过,叫骂戛然而止,打手纹丝不动,妇人额头冒汗。她阅人无数,刚才的杀气,生平所未见。此刻万分笃定,如果轻举妄动,所有人都会死。
望高挑男子,心脏砰砰跳,好个厮杀汉。身高六尺,虎背熊腰,相貌中等。左脸狰狞刀疤,右耳没有耳垂,浑身透着杀伐。三分不像人,七分更像鬼,走夜路遇见,能活活吓死。
老鸨迅速应对,遣散所有打手,打发博士婢女。见她息事宁人,武康懒得追究,拉出左边胡凳,坐姿大马金刀。伸脚提出胡凳,手指轻敲桌面,示意妇人坐下。
妇人款款而来,绕过桌边胡凳,坐在武康腿上。柔荑锁住脖子,嗲声嗲气道:“郎君好面生,首次光顾吧,奴奴颜宾楼,蓬荜生辉矣。下人不懂事,怠慢少郎君,奴奴赔礼了。”
暖玉满怀,媚态十足,武康浅笑。拈起半片金叶,放在她的眼前:“我要招待友人,劳烦掌管布置,不会亏待你的。要最好的酒席,最好的乐队,最好的娘子。”
妇人略微迟疑,赵声厉色训斥:“我家大佬能来,就是天大面子,别给脸不要脸。叫水仙哥伺候,如若她不来,我拆你酒楼。不管后台是谁,也不管几品官,乃翁说到做到。”
老鸨勃然变色,瞬间恢复正常,抚摸武康胸膛,楚楚可怜道:“奴奴胆子小,请郎君息怒。水仙偶感风寒,奴奴很是担心,会扫郎君雅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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