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满是挑衅。众狗腿吆喝着,驱散堵路百姓,牵着白马离开。昆仑奴收横刀,大摇大摆跟着,不断呵斥路人。
等他们走远了,武康开始训人:“我说你们两个,别动不动拔刀,你们是将军亲卫,不是地痞无赖。再者说来,他爹是宰相,你们砍了他,我担待不起。”
两人唯唯诺诺,收起刀跟身后,龇牙咧嘴怪笑。水仙凑耳边,打开话匣子:“这个许自然,就是呆头鹅,竟然不知道,门前立棨戟,都是三品官。许家若有灾祸,定是许自然引起。”
聪明的小丫头,武康不置可否,拍屁屁警告她,不要议论宰相。小仙不依,继续说道:“刚才的情况,要息事宁人。康郎的对话人,是许圉师相公,二代不够资格。倘若起了冲突,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以大欺小。”
水仙喋喋不休,武康懒得理会,听清脆黄鹂音,也是一种享受。走出百十步,忽然停脚步,倒退了五步,停在院门口。两个灰衣仆人,守在大门两侧,脑袋垂九十度,貌似不敢见人。
扭头扫视周围,左边的巷子里,数十彪形大汉。右侧青楼附近,也有三十多人,身穿帛布长袍,幞头平头小样。普通百姓打扮,却透露着杀气。腰间明显凸起,应该带着障刀。
看起来在闲聊,实则精力集中,警戒小院周围。武康望向大门,两层的小木楼,凝神仔细感受,院里也有杀气。心思电转间,煞有介事道:“两位很是面熟,能否抬起头来?”
依旧低头不语,这时院门打开,跑出个中年人。大约四十左右,身体异常强壮,点头哈腰回话:“这是我家仆人,刚从长安过来。郎君您是贵人,岂能认识他们,肯定认错人了。”
武康呵呵回礼,口气带着尴尬:“实在很抱歉,我认错人了。我有两个奴仆,一个端洗脚水,一个修脚推拿,服侍的很好。就在三个月前,跟我出征铁勒,战死沙场之上,身形很像他们。”
两人肩膀微颤,还是垂头不语。武康笑的诡异,告别中年大汉,转身去颜宾楼。刚才那两个人,都是大人物啊,绝对不会看错。右边是赵道兴,今年三十岁,左武侯将军,十二转上柱国。
左边是权善才,今年二十一,左武侯将军。检校左羽林,十二转上柱国,神泉县开国男。所谓的左羽林,是北门左屯营,上次许州演武,武康完虐禁军。
等活到洛阳,李九颁下诏书,改北门左右屯营,为左右羽林军。所谓北衙禁军,正式有了编制,只是没设将军。出征铁勒之前,媚娘派人传话:圣人已经许诺,如果康郎立功,就检校右羽林,兼任禁军教头。
受水浒传影响,非常喜欢林冲,对于禁军教头,也是梦寐以求。可惜竹篮打水,被郑仁泰坑了。打胜
仗累成狗,没有半毛奖励,还被御史弹劾,上了军事法庭。
摒弃心头杂念,回忆刚才见闻,开始抽丝剥茧。武侯将军守门,武侯卫士巡逻,院子里的正主,定是李九无疑。这里是福善坊,洛阳的红灯区,可刚才的小楼,不是青楼妓院。
李九微服出巡,不是来嫖妓的,可能私会情人。不禁嗤之以鼻,看看人家开房,陆军中将守门。再看看许自然,带几个昆仑奴,美的找不到北。和大佬比起来,你狗屁都不是。
忽然停住脚步,剑眉陡然蹙起,李九微服出巡,该由千牛护卫。可他选择武侯,是在躲避我吗?我是左千牛将军,小舅子崔神庆,是右千牛长史。左右千牛调动,都有详细记录,绝对瞒不过我。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躲避我,怕我通风报信,怕被媚娘知道。一时思绪万千,眉头凝成疙瘩。小仙捏他耳垂,嗲声嗲气撒娇:“康郎累了吗,人家不重的,要不放我下来?”
武康缓缓摇头,想到那种可能,心间涌起怒气。召赵声上前,严肃的吩咐:“你现在回家,让夫人和闹闹,马上去尚善坊,拜访荣国夫人。确定韩国夫人,是否身在府中,立刻找我汇报。”
赵声应诺离开,窜进旁边小巷,绕过那座院落。武康继续赶路,小仙附耳轻言:“元姊寡居多年,若有钟爱情郎,想必你和皇后,也会乐见其成。她没必要偷情,不顾自身安全,来此处会情郎。”
你说的很对,除非这个人,身份很特殊。结合脑中史书,武康梳理剧情。媚娘比较霸道,后宫妃嫔稀少,还用残忍手段,杀王氏和萧氏。此乃杀鸡儆猴,后宫里的女人,个个心惊胆战,不敢勾搭皇帝。
武顺是个寡妇,无论容貌身材,都不输给妹妹。她是韩国夫人,自由出入皇宫,常与李九会面。李九钟爱少妇,两人眉来眼去,渐渐有了奸情。媚娘再次怀孕,他们按捺不住,跑到宫外私会。
实在想不明白,男人多如牛毛,为何你偏偏要,偷自己的妹夫。倘若媚娘知晓,应该痛不欲生,被亲姐姐背叛,谁也接受不了。那个病秧子,到底哪里好,能满足你吗。
还是你有野心,奢望取而代之,抢夺妹妹的位置。兔子不吃窝边草,你的这种行为,哪怕千年之后,也会遭人唾弃。武康越想越气,五官逐渐狰狞。这时脸颊温热,脸皮渐渐松弛,微不可查叹气。
小仙很担心,语气很关切:“康郎你怎么了,脸色好恐怖啊。不要胡思乱想,就算元姊不在,也不足以证明,院里人就是她。再者说来,就算是她,咱也不能管。”
武康摇头敷衍,一切都是猜测,不能妄加指责。调整心情,打情骂俏:“李义府那孙子,终于办件好事,从此我的身边,又多个贤内助。生的貌美如花,不论白天晚上,都能为夫解忧。”
赤裸裸的调戏,水仙娇羞难耐,嗲声嗲气撒娇。武康暗下决定,去找武顺谈心,顺便旁敲侧击。如果执迷不悟,派人长期监视,如果居心叵测,别怪我心狠手辣。
一路无话,到颜宾楼,放下水仙。刚进门槛,听熟悉咆哮:也不打听打听,无论长安洛阳,哪个青楼妓院,敢驳二郎薄面。告诉邓举举,不管她接待谁,马上过来陪我,否则拆颜宾楼。
真是冤家路窄,你爹不是好鸟,你更不是东西,这德行必出事。不过我很满意,扳倒许圉师,报那一箭仇,有了突破口。武康懒得理会,拉住水仙的手,沿着台阶上楼。
走到包间门口,听闻鸨母撒娇:二郎莫生气,有个小郎君,作了送别诗,被举举相中。她托奴传话,今日诸郎君,能胜过此诗,便是入幕宾。诸位听仔细:赵氏连城璧,由来天下传,送君还旧府,明月满前川。
武康停止敲门,感觉这诗很熟,一时想不起来。楼下很快安静,水仙小声称赞:“明着写和氏璧,暗赞友人才华,再写完璧归赵。深入浅出,通俗易懂,自然贴切。他送别的友人,是赵地赵姓人,诗人有大才。”
那必须有大才,我已经想到了,他是何方神圣。杨炯杨令明,初唐四杰之一,骆宾王的同伙。短暂的沉寂后,许自然又撒泼,直接掀了桌子,惹得众人尖叫。
这个小兔崽子,该好好收拾了,武康鄙夷着,伸手去敲门。手感很不对,门内有惊叫,女人的声音。赶紧转过身,有俊俏小哥,捂额头瞪眼,杀气腾腾的。
瞧这事整的,她可能听见动静,打开门看热闹,被我敲在脑门上。正想表达歉意,闪出个文雅儒士。身穿圆领儒袍,年龄四十左右,面相温文尔雅。
正是邀请的客人,金山都护府长史,裴行俭裴守约,苏定方的大徒弟。武康快步上前,俯身鞠躬到底:“武康参见师兄,师兄别来无恙,小弟深感欣慰。”
裴行俭微笑,搀扶他还礼,准备寒暄几句。被敲的小哥,突然掐纤腰,手指武康怪叫:“你就是武变之,阿爷的同门师弟,坑杀十万的屠夫,不怕良心有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