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了一下,她打开看到一张照片,是周鹤发来的。
……
照片里是陆情的侧脸,她转头看向远处,风吹起发丝,目光迷离。
而她头上,半边天空已放晴,湛蓝色的,好像整个人都跟着纯净了好几分。
自然景色的魅力之一就在于此,它总能净化一些东西,别管是恶人还是雷暴,都抵抗不过它。
感动过后,陆情打了两个字过去:“谢谢。”
周鹤回的是一串省略号,她直接关掉手机,塞回包里 。
驼队象征性地转了一圈,就当是“重走”丝绸之路了,大叔这么跟大家说 ,好多游客也真信了。
从骆驼上下来,陆情在路边站了好长时间,说实话,晃得她有点晕。
周鹤去旁边买了瓶水给她,瓶盖拧开,直接递到嘴边,搞得陆情有点受宠若惊。
“那只骆驼大概嫉妒你漂亮。”
周鹤说。
陆情被他逗笑,紧接着喝了半瓶水,觉得好了很多。
“去那边吧。”
周鹤说着牵起陆情的手,十指相扣,紧密贴合。
他手掌很大,干燥温和,细致感觉下去,有一种安心和踏实在里面,这是陆情在过去的感情经历里从没感觉过的,新鲜,但不乏味。
走过一段路,陆情看到一小片绿色,这在黄沙满眼的视野中很惊喜。
是月牙泉了。
陆情知道月牙泉这个地方还是上学的时候从书本里看到的,那时候的月牙泉还很大,自汉朝起就被列为“敦煌八景”之一,“,常被人说为“鸣沙山怡性,月牙泉洗心。”
相比骑骆驼那边,月牙泉这边的游人心境更平和一些,三三两两漫步,合照,摆着各种喜庆的姿势,笑容灿烂。
陆情的手被周鹤晃了一下,“要我帮你拍吗?”
“才不要。”
虽然没给面子,但周鹤完全不在意。
“其实……”,周鹤欲言又止。
陆情看他,预感后面没好话。
“长得漂亮的女人有时候不太上相。”
夸我漂亮?
陆情对这方面的夸奖早已经听腻了,即使是周鹤说的,她也没太大感觉。
毕竟是事实。
“周鹤,水里有鱼吗?”
陆情站在警戒线外,朝里头望。
“有,不过应该不是野生的,我猜。”
的确月牙泉这几年的水位下降得厉害,里面的鱼是否野生还真有待考究。
陆情还盯着水面看,似乎还在纠结“野不野”的问题。
“你是不是想吃鱼了?”
周鹤揽过陆情的细腰,鼻尖在她耳唇上蹭了一下。
“你才想吃鱼呢。”
周鹤笑得灿烂,“我还是愿意吃你,昨晚太累了,都没吃到……”
你妹啊!
要不是旁边游客太多,陆情真想一脚把他踹到月牙泉里。
四下扫了一圈,陆情稳准狠地在周鹤腿根儿掐了一下,疼得他五官挤在一起,差点叫出声。
小姐姐很会教训人,所以他还真别得瑟。
绕过月牙泉走了一圈,天空彻底放晴了,这是陆情来敦煌之后最晴朗的一天。
天气总会影响人的心情,她一扫之前心里的阴霾,望着沙丘顶端密密麻麻的人群,有种想一同爬上去的冲动。
……
在休息区喝了瓶酸奶,又歇了一会儿,陆情和周鹤开始爬沙丘,因为有人造木质阶梯埋在浮沙下面,所以给攀爬省了不少力气。
即便如此还是很累,陆情没爬两分钟就不行了,她拽着周鹤的衣角借力,周鹤直接牵过她的手,全程拉她上去。
终于爬到顶端,陆情累得满头是汗,发丝黏在脸颊,呼呼喘着热气。
“你平时都不跑步吗?身体不行啊。”
“……”
陆情盯着周鹤,从头到脚捋了一遍,说:“我哪儿不行了?”
你一晚上三次,我都受得住……
这句话陆情没说出口,但她确确实实这么想了。
“虚。”
周鹤俯视她,姿态很高。
陆情白他一眼,表示不想在这样美好的风景里,就“虚”这个毫无营养的字眼跟他讨论。
往旁边挪了几步,陆情想离他远点儿。
没等周鹤凑过去的时候不知道从哪跳出来一男的,直奔陆情。
“美女,可以给我你的微信吗?”
“不可以。”
陆情经常被搭讪,所以拒绝的话张口就来,连草稿都不用打。
没想到男人马上就走了,头都没回,紧跟他之后又过来一个女的,对陆情说:“小姐姐,你的包真好看。”
相比那位男士,陆情倒对她很客气,“谢谢。”
“是在网上买的吗?方不方便把链接发给我啊?”
陆情张嘴刚要说什么,周鹤在身后大声嚷一句:“不方便!”
他说完拉走陆情,还不忘跟那女的说“sorry。”
……
走远了,陆情还是一头雾水。
“怎么了?周鹤。”
“你没看出来吗?”
陆情一脸问号,显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周鹤迎着太阳的方向,笔直地看向前方,说:“他俩是一起的,男的要不到你微信就让女人来要,配合得多默契。”
啊……
陆情仔细一想,好像说得通诶,这么一看周鹤比她江湖经验深。
之前在沙漠露营的时候陆情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其实是想问一下他的过去,但他打岔讲了别的,陆情也就没再追问,可能他真的不想说。
从这个角度往下看,可以看到月牙泉的全貌,下面没太大感觉,到上面来就能清晰看到月牙的形状,在西沉的夕阳余晖中,这个有着上千年历史的泉水显得美丽而落寞。
“坐下歇会儿。”
周鹤拉着陆情在人少的地方坐下来,刚开始中间空了几厘米的距离,然后他又挪了挪才挨上……
看似偷偷的小动作被陆情不经意间捕捉,让她冒出一个念头。
小弟弟竟然有点可爱,妈的。
就在他们刚坐好一分钟不到,周边忽然刮起一阵旋风,吹得沙漠顶端的人纷纷往下跑,还有一部分弯腰捂住脑袋。
陆情和周鹤也属于那“一部分”里面的,只不过周鹤第一时间把陆情护住,沙子全吹他身上了。
等这阵怪异的旋风停止周鹤才放开她。
“怎么样?没事吧?好好的怎么说刮风就刮风呢?!”
陆情看着周鹤眨动快速的眼睛,感觉不太好。
“我看看。”,她捧起周鹤的脸,替他划拉脸上的沙子,“眼睛迷了吧?”
“嗯。”
周鹤艰难地答应一声,看样子不太好受。
“等下。”,陆情从包里掏出矿泉水,倒在手心替周鹤洗眼睛,反反复复用光了一瓶水他眼睛才完全睁开。
“好点儿了吗?”
“嗯。”
周鹤睁眼,看着陆情,忽然不动了。
“嗯?”
陆情左右各回了下头,没法深什么不对劲。
“你怎么这么好看。”
“……”
讲真的,陆情看着周鹤眼睛周围的水珠,被他突来的一句撩得眼神乱颤。
陆情克制再克制,她转身从包里掏出太阳镜给周鹤戴上,没说话。
太阳镜马上又被周鹤摘下来架回陆情鼻梁上,“我好了,你戴着别迷眼睛。”
因为滋味实在不太好受。
周边随着风停又变得热闹起来,划沙,拍照,干什么的都有。
相比之下陆情和周鹤就安静得多。
明天就要离开了,陆情忽然有点舍不得走,但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她去过的很多地方,在临别时都会觉得伤感,不忍告别。
……
坐了大概二十分钟,黄昏的景象趋近明显,夕阳快速下沉,最后在远处西边的沙丘下,凝聚成一抹化不开的大漠光景。
“周鹤。”
“嗯。”
陆情把墨镜摘下来,眼前风景回归最本质的颜色,她对周鹤说:“如果我这枚玉坠对你有用的话,你一定跟我说。”
有些事情是有预感的,从遇上周鹤,再到爱上他,“玉坠”几次被提起,被牵扯,就像一根线,连着这段时间里的所有人,可是却捋不到尽头。
周鹤抓了一把脚底的沙,看着它一点点从手心流走,没说话。
杨昊那边在办的文物盗窃贩卖的案子已经给周鹤敲了警钟,那是一群丧心病狂的人,他们要动拿陆情的玉坠,本来会特别容易,但没想到犯了蠢,抓错了人。
最让周鹤心里不安的是洛昌渝的那一枚也被偷了,实实在在的被偷走了,而陆情的,还在她脖上戴着……
眼前晃过洛宅现场遗落那部手机里的照片,周鹤觉得手机的主人一定不是故意的,除非他就是为了挑衅,挑衅周鹤,挑衅法律。
周鹤更倾向前者,因为那更符合人性。
等他手里的沙子流完,陆情从领口掏出玉坠,抚摸两下温润的玉身,忽然有种“命定”的感觉。
虽然这世上大多数的相遇都没什么意义,是千丝万缕中的丝缕,可不知为什么,陆情笃定她和周鹤这一段不会轻易结束,绝对不会。
“这个送你。”
周鹤手伸过来,握着拳。
“什么?”
陆情伸手去接,手心摊开的同时周鹤也放了手,他那枚扳指稳稳地落在陆情手心。
“我不能要。”
太贵重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恋人关系,周鹤送一些女人喜欢的礼物陆情不会拒绝,但是这枚玉扳指不一样,那是他父亲的遗物。
“你先拿着,听我说。”
周鹤一脸认真,看样子要说的话很严肃。
陆情手伸回,等着他说。
周鹤又往陆情那边凑凑,伸手勾过她脖梗,
“我刚从墨尔本回来的时候我爸给的,他戴了一辈子 ,算是顺风顺水,我有时候还想,是不是因为没了它的庇佑,老爷子一辈子的霉运攒在一起爆发才没了命。”
苦笑在周鹤嘴角蔓延,他是真的有自责过。
陆情想安慰,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她靠过去,倚着周鹤的肩膀,迷离地看着落日的残晖。
周鹤忽然笑了,在陆情靠在他肩上的一瞬,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我爸和洛叔是多年的至交好友,两人年轻时都在青海呆过,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后来我爸被分回北京,洛叔叔一直在西北那边,差不多零五年才定居敦煌。”
“在我眼里洛叔是个亦正亦邪的人,很难讲,我小时候怕他怕得要死,总觉得他阴森森的,城府极深,直到有年暑假他来我家住了段时间,接触长了才好点儿。”
“我觉得还好。”,陆情说。
在她的观念里,老人和小孩都自带滤镜,与这个世界的阴暗面相悖存在。
陆情端祥周鹤的扳指,透过它,把风景全都收进小孔里。
“你先替我收着吧,等我什么时候想要再拿回来。”
“好吧。”
陆情点头,暂时保管她可以接受,换个角度,这是她和周鹤的关联,起码短时间内他们不可分割。
……
从月牙泉景区出来的时候天快黑了,天地之间只剩一层灰蒙蒙的亮光,挣扎着,还未落下。
陆情和周鹤站在路边,在想怎么回青旅。
出来几个小时,彼此脸上都有点疲惫,周鹤抽烟解瘾,陆情给凌总回复工作上的一些事儿,并汇报自己的返程时间。
就在她挂断电话的时候隐隐约约看见马路对面站着两个人,因为其中一个穿的红色短袖,很扎眼。
他们背对站着,好像在讨论什么,手上比比划划。
“周鹤!”
陆情小声叫他,随即拉他转过去。
“怎么了?”
周鹤一头雾水,赶忙把烟从嘴里拿下,呼出一串急促的烟雾。
“我好像看见栾奕了。”
“卧槽!”
周鹤骂一声刚要回头就被陆情拉住,“别动,就在我们身后呢。”
陆情说完拽着周鹤的手腕躲到一辆小巴车后面,再朝对面看去的时候他俩还在那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周鹤看了看,眉头挤在一起,他不仅看到了栾奕,还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他在前几天刚刚大闹过洛昌渝的家。
原来他们是一起的……
这回说得通了,周鹤几乎可以确定偷走洛昌渝玉坠的人就是栾奕那一伙,而自己父亲的死也可能与他们有关。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对面两人已经分开了,一左一右,往不同的方向离去。
“我们分头跟,还是只跟栾奕?”,陆情第一时间问周鹤。
“不行,太危险!”
“快点儿,一会儿他们走远了。”
其实周鹤是想跟那个不知名的男人,他更容易暴露马脚,但是栾奕也不能错过。
想了一下,周鹤对陆情说:“我们分头跟,但你要答应我,只需要确定栾奕住哪就可以了,千万别和他正面相对,知道吗?”
陆情点头,眼神里毫无畏惧,也毫无迟疑。
两人朝着各自的“目标”,小心翼翼横穿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