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六十二章

住立即叫了出声，过度的惊讶叫他的嗓子都有些哑了：“是长公主的人！”

    竟然是她！

    原来那张帕子，并非寻常丝线所制得，是一种西域特有的蚕丝，在灯烛之下会泛起粼粼的光泽，煞是好看，是那等闲不易得的珍稀。恰巧白释言与长公主有过肌肤之亲的那一日，待在长公主的宫室之中，正有宫人端了这贡品前来，长公主瞧着量少珍贵，也就尽数留下了，一点也没有赏了旁人去。对这小宫女而言，想来是哪一次的任务执行得尤为出色，才让长公主青眼有加，赏了这一张帕子。想不到今天，恰有识货的白释言在场，倒叫她一下子暴露了身份。

    竟然是她。

    当晚的月光之下，庭院的偏僻之处，白释言一个人默默的独坐着。身边的数只酒壶，早已是东倒西歪，看来是心下尤其烦闷，早就不知不觉间喝得干净了。

    白释言只觉得自己好生糊涂，又端的可笑，不过是有那么一两次，在一些子极为特别的情境之下，瞧见那女人偶然露出的几分寂寞与脆弱来，竟几乎就相信了那才是真正的她，倒几乎忘了，平日里手染鲜血的冷酷与无情，不才是那女人一贯的常态？

    自己怎么能够，在那么长的时日里，竟与她生出几分相互理解的亲近之感来？怎么能让她宫室里的撩人香气，那么久久的萦绕在自己的脑中心中？

    白释言直想立即冲到她的面前，拿着剑质问于她，可又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

    就在被这纠结的思绪所折磨之时，顾迩雅竟悄悄走了过来。白释言强睁着一双醉眼看清了来人，不由得一愣：“迩雅……”

    此时除了长公主之外，白释言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顾迩雅。他正被一种浓浓的愧疚之情包围着，全然不知该如何面对于她。

    “今日在王后宫中之事，我已知道了。”顾迩雅却不知道白释言此时的为难，像往日里一般，亲近的坐到白释言的身边来，望着那满地的酒壶道：“你……今夜过后，就少喝些酒罢，伤身。”

    白释言只懂呆呆的点头。

    “虽则因着种种纠结情势，未能阻止毒害的发生，但这不是任何人的错。”顾迩雅接着道：“所幸你够细心，终究是查出了事情的真相来。只是你是如何得知，那丝帕是长公主宫中独有之物？”

    白释言望着顾迩雅关切的眼神，那一夜长公主下药与自己强行肌肤之亲一事，几乎就要冲口而出。

    这时，顾迩雅却若有所思的自顾自点头道：“是了。那一段时日你主动为质子，常在大宁皇宫中走动，所以知道那独有的蚕丝长公主尤为喜爱，没有赏了任何旁的宫室去。”

    这一打断，白释言一瞬之间又失去了吐露真相的勇气。他害怕自己一旦说了，顾迩雅会立即起身离去，越走越远，从此就是一生。

    只是顾迩雅走后，白释言心中的纠结之情更甚。饮了过多的酒让他头痛不已，全然不知该如何在这样的局面中挣扎。

    夜已深得很了，白释言不得已回到宫室之中，却发现白释乐竟也未曾入眠，一个人默默独立于窗棱之下，同刚才的他一样，呆望着天上的一轮圆月。

    白释乐回头见是白释言回来了，在惨白月光下惨笑道：“大哥，月有常圆之时，只是我们一家子，却再也没有团圆的时刻了。”

    白释言只觉得此时的语言，正如这月光一般苍白，无论说些甚么，也不能叫他们兄弟的心里稍微好过一些。

    “在父王任命我为统帅的那一日，我与他有过一番对谈。”这几日许是哭得多了，白释乐发现自己现下里连眼泪都没有了，挂在唇边的一抹惨笑更显凄凉和无奈：“父王有心留我多说上几句，那时候，我却一门心思只想着即将独自领兵，阵型还未操练纯熟，急急忙忙的赶着离去了，想着这样父子间的寻常对话，以后有的是机会。”

    白释乐望着白释言，惨然道：“我何曾会想到，在这以后，便再没有父亲，会来对我说上一句：别怕。”在这世界上，永远会用他的高大身躯挡在你与任何雨雪风霜之间的那个人，从此，再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