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
这件事在白释言的心里根本不难理解,相反几乎可以说是能够预料的到的,所以,白释言在床榻之上枯躺了这一日,并不是在生甚么闷气,相反原因更加的单纯——他只是变得更为茫然,不知道自己的起身,还能为这天下带来些甚么哪怕细微的变化。不知道自己起身后,该去如何面对这天下,还能够去做些子甚么动作。
所以白释言只是背对着宫室门口、睁着眼继续躺着。他能够听得一日的喧闹之后,梨庭轻笑着走入宫室来了,那笑声里分明已携带了不少的醉意。而比往日里更多的侍女们,此时都簇拥在梨庭的身旁,声音里也是比平日更添了许多的谄媚,纷纷轻声劝着她道:“陛下,今日累了,早些更了衣,快快歇息了罢。”
陛下——这一声刺耳的称呼,不再是公主,而是陛下。
“不要,不要。”不曾想,此刻的梨庭借着醉意,竟像个顽童一般的撒起泼来,尽数把身边的侍女们都推了开去:“你们都走,都走。”
白释言听得这一阵的动静,想来那些侍女们此刻一定是面面相觑的罢?她们曾经的梨庭公主、此刻的陛下,可是鲜少有这般失态的时候。多少年来,她一直蛰伏于长公主的势力之下,走的是藏匿了所有锋芒的蓄势路子,表面上总是做出了一副顶顶恭顺的姿态来,而为了尽可能快、尽可能多的笼络人心,上至权势朝臣,下至宫人侍女,她总是顶着她那一张笑起来像个小孩子一般、端的是温暖人心的圆圆小俏脸,对待所有人的态度都是谦虚有礼的,和曾经的长公主比较起来简直可以说是截然相反。这一做法,不得不说,也在梨庭短短数载便笼络住了一批属于自己力量的过程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罢?
而此刻,一向谦和有礼的梨庭,竟然像个顽童一般撒起泼来。侍女们只当她是醉得狠了,但即便她在醉中也是依然不敢开罪于她,没有人敢去强让梨庭更了衣睡下,都是顺着她的意思、恭敬的退下了。
毕竟,梨庭有没有累了、需不需要及时的睡下、不更衣会不会在深夜的凉风中受了寒,又有谁人真的在意呢?她们只要顺着梨庭的心意,在梨庭的面前讨个好印象也就是了。
没有人会像曾经艺苑对待顾迩雅一样,去真正关心梨庭。
偌大的宫室之中,只剩下了背对着梨庭而卧的白释言,和梨庭自己了。梨庭当真是醉得狠了,白释言听得她一路跌跌撞撞的,扑到了每日晨起梳妆的铜镜之前。然后她大声的问道:“我美不美?”
突然尖锐响起的这一声划破了深夜的宁静,连白释言都被惊了一下——旋即他反应过来,这一问,梨庭并不是在问白释言,而是自己在对着铜镜发问呢。想来即便是醉得这么狠,梨庭的心里也还是知道,白释言是不会搭理她的。其实这偌大的宫室之中,也还是唯剩得她自己一人,就好像幼年里母妃把她禁锢在那间小而幽暗的宫室之中,也总是只有梨庭自己一人。
这样看来,事情不是没有任何的改变么?
白释言悄悄的转过身来,瞧着梨庭,果然一双手撑在铜镜面前的桌榻之上,那姿态好似要直扑入铜镜里面去一般。醉中的梨庭一点也没有听到白释言的动静,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一面铜镜之上,她左右晃晃脑袋,端详了一番自己的容貌,旋即抬起手来,翘着手指在脸庞的一侧轻柔的滑过,好似在顾影自怜一般——
那一个小小的动作,却看得白释言心里毛毛的。因为白释言犹记得,那个动作,可不正是曾经的平芜长公主最爱做的?
梨庭在深夜里这一番诡异的动作,好似此时的她被平芜附身了一般,那过分艳丽的红唇也让她一如黑夜中最凄厉的鬼魅。
“我美不美?”做完了那个动作,梨庭又一次对着铜镜大声问道。好似在期盼着铜镜能够开口回答她一般。
可是铜镜怎么可能会说话。“哼!”这却让新称帝的梨庭陛下气了,鼻子里发出好大一声冷哼,金色华丽的袖摆一甩,把那面铜镜给狠狠扫到地上,像是对它没有认可自己的美貌感到极大的不满意。然后竟然突然小跑了起来,向着宫室之外的方向。
她的步子越跑越快,身影眼看着就要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白释言一愣,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