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火狐的决心

    此时此刻，亚历山大放下了十八年来从没松懈过的戒备，放下了始终噬咬着灵魂的自责，放下了不停鞭策自己前进的仇恨，他早已疲惫不堪的身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他默默地闭上眼睛，期待着死亡的降临，期待着最后一刻的解脱。

    那张布满泪痕的绝美脸庞，在透气孔洒入的昏暗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返璞归真的，无比纯净的美。

    终于要结束了……他的嘴角勾勒出温柔的弧度，仿佛回到了遥远记忆中，哥哥带着自己去看戏的情景，当幕布缓缓落下，心中满溢的，是否，也是这种恬淡静谧的感觉？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一只手抚上了他的面颊，轻轻拭去半干的泪痕。然后，一个低沉的叹息响起：“够了，亚历山大。”

    他错愕地睁眼，却被一双大手拥入怀抱。

    分别的十八年光阴，不仅造就了两兄弟截然不同的性格，而且在身高体型上，也显现出差异。

    被红色短发的男人，紧紧按在胸前的他，只能呆呆地僵在对方怀里，抵在他头侧的唇中，轻轻吐出仿佛来自天堂的，他永远不敢也不曾奢望的话语：

    “够了，已经可以了！我早就……早就不再恨你……”

    是啊……不知从何时开始，充斥心房的仇恨已经被一个傻傻的女人所取代，在流星街重新拥有了“家”的他，早已淡忘十八年前抛弃自己的，那个名为莱克布茨的家族……

    遇到她之前的仇恨，遇到她之后的温暖，使得他淡忘了，那个家中的一切，包括……自己曾经最为亲爱的，同时也是招致噩梦的引子的，双胞胎弟弟。

    此时此刻，看到被自责和痛苦折磨到如斯境地的弟弟，寻欢的心里不由得涌现出后悔和歉然。是啊，这么多个日日夜夜，自己尚且有沉香为伴，而他呢？

    除了那个虚伪的家族时时提醒着仇恨与背叛，除了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刻刻加重着自责和怨疚，他什么也不曾拥有……

    这十八年，他究竟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究竟是因为什么样的疯狂，亲手毁灭自己捧起来的家族？究竟是经历了何等的煎熬，才会露出现在这般，仿佛死亡是最美最幸福的归宿的表情？

    寻欢紧紧地抱着分离十八年的弟弟，用有些沙哑的声音，低声安慰：“不是你的错，亚历山大。你做得够好了……对不起，我来晚了……”

    你……原谅我了？

    亚历山大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无论是这个紧得让他透不过气的拥抱，还是对方宽恕的话语，都让他有种身在梦中的感觉。

    但是，从身上传来的，对方温暖的体温，却明明白白告诉自己，这并不是一场幻梦！

    “你……能再说一遍吗？”迟疑的问话，带着期望又带着惧怕再次失望的恐惧，怯懦地响起。

    “我说——”寻欢顿了一下，很认真地回答，“我早就不怪你了……亚历山大。”

    相隔了十八年的温暖涌上心头，多少个日夜煎熬灵魂的自责，多少次恨不得杀死自己的悔恨，全部随着这句话，烟消云散了……

    又一波泪水涌出眼眶，亚历山大安静地闭上眼睛，靠在寻欢的肩头，很轻很轻地，呼唤出久违了十八年的称呼：哥哥……

    一切阴霾，在此刻散尽，他终于等到了，原以为永远也不可能等到的——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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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钟后，亚历山大恢复了使用火狐这个名字时的状态。

    “咦咦？~那么这几年来，哥哥一直和毒香淑女在一起！

    寻欢很不习惯看到跟自己一样的脸露出如此女相的表情，皱了皱眉头，他很严肃地指出：“你的性格和以前不同了。”

    火狐翻了个白眼：“哥你还不是一样变了好多……不提这个了，那个沉香，就是改变你的人么？”

    “……”听到沉香的名字，寻欢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你也觉得很奇怪吧，就那么个笨女人，居然把我拴住了。”

    看到他的笑容，火狐终于完全放开了：“看来，你确实不同了。”火狐柔媚地笑起来：“考试结束后，就和她一起回去么？”

    “那个女人坚持要找人。”寻欢一想到这事就有些头痛，“不过，我会想办法将她尽快弄回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找到那人，不然……她就会离开这个世界，离开自己……吧？

    “这样啊……只要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火狐伸手将长发拨到肩后，露出一个雨过天晴的灿笑，“我们上去吧，你还要参加考试呢~”

    寻欢愣了一下，察觉到自己的弟弟确实已经完全放开了那段过往，他也浅浅笑了：“啊……好的。”说完，率先转身向门口走去。

    就在他走出几步后，身后传来一声无比轻柔的祝福：“哥哥……要幸福啊……”

    回过头的瞬间，骇然望见，一柄血色利刃在昏暗中闪着妖异红光，飞快刺向单衣下的胸口……

    “亚历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