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来,他领内的秋收因为战争和袭扰基本上耽搁了大半,辛辛苦苦几十年的积蓄也快要消耗殆尽。然而,中岛家世世代代都是犬山织田家的羽翼,中岛信纲也不得不紧跟着犬山织田家的步伐,以防被大家指着脊梁骨骂“叛逆”。
“唉…”中岛信纲无奈地叹了口气,举起的右手也无力地垂下,同病相怜的苦楚让他低声开口道:“算了,你就在这儿等会好了,入夜之后再去回报吧。”
“多谢殿下!”木下藤吉郎感激不已地连连叩首,随后就和中岛信纲扯起了家常。中岛信纲过去也和织田家来往颇多,彼此间倒是有不少旧事可谈。谁谁家的儿子战死了,谁谁家的女儿嫁给了哪个远方的人啊。聊着聊着,中岛信纲的心情到也好了不少。
被围困的这些日子里,他是真的日夜煎熬。随着织田信清战败,而美浓斋藤家无暇南顾,他就已经明白他是绝对等不到援军了。唯一获胜的希望,就是熬到秋收,等织田信长自己收兵。可是他领地内的秋收,今年估计全部都要耽搁了。织田信清和织田信长悬殊的实力对比,让他根本看不到胜利的希望。长久下去,中岛家肯定是撑不住了。注定要失败的战争让中岛信纲心灰意冷。
然而,木下藤吉郎絮絮叨叨扯了好久,却一句话都没有往正题——劝降上引,倒是让中岛信纲颇为差异。他本来以为木下藤吉郎唠家常是为了劝降而做铺垫的呢。
“你就真的一句话都不劝降了吗?”中岛信纲又好气又好笑地问道,“虽然我作为犬山织田家的忠臣,肯定是不会投降的。但是你一句话都不劝,对得起派你来的织田信长吗?”
“小人觉得已经很对得起了!”木下藤吉郎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道:“小人愿意豁出命来进城,已经算是对得起主公的栽培,也对得起‘忠诚’二字了。那些害怕的人,听说殿下要斩杀劝降使者之后,估计进城都不敢进吧。”
“这倒是。”中岛信纲呵呵地乐了一声。
“但是更多的事情!小人可是不做了啊!”木下藤吉郎边说边直起身子,连连摆手,“小人进来就已经对得起主公了,我可不会再去劝降殿下了。万一哪句话惹恼了中岛殿下,小人可是小命不保啊!”
“那你还敢说自己是忠诚的?”中岛信纲语气不善地调侃道,“明明就是没有尽心竭力。”
“殿下这是哪里话?”木下藤吉郎瞪了眼睛,惊讶地反驳道,连那双招风耳也上下抖动了一下,“殿下的命是命,小人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小人要是死在这里,全家老小都要活不下去了啊!就算再怎么忠诚,小人觉得做得差不多也就可以了,没必要把自己全家的命都豁出去给主公啊!”
中岛信纲闻言一愣,有些勉强地咽了口口水。木下藤吉郎所说的,不就是自己的处境吗?
说到这里,木下藤吉郎终于掩饰不住自己的嘴角的笑意,微笑着说道:“要是小人做到这个份上,还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成不忠的叛逆,那世界上又有几个人敢说自己是干净的呢?”
看到中岛信纲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下去,木下藤吉郎也毫不犹豫地乘胜追击,继续循循善诱地补充道:“小人觉得,外人怎么说小人,小人不那么在乎。小人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行了,都已经为主公豁出过性命了,剩下的事情也就差不多了——总不见得要求小人全家一定要为主公的举动殉死吧!公道人心,日旧自明。”
“小人可不想为了所谓的忠诚和风评,把全家老小往死路上推啊!”
中岛信纲听罢后,默然无语,思绪却在脑中翻滚。
主公毫不征求我的意见,硬是要离反,本身就是对不住我。
即使知道跟着主公造反会给我带来无数麻烦,我还是追随了主公。三年来,织田信长无数次率领数倍于我的兵力围攻我的小口城,我都死战不退,也算是对得起主公了吧。
没必要为了所谓的风评,把祖祖辈辈辛辛苦苦传承下来的中岛家,把全家老小都往死路上退啊。
这只傻猴子都明白的道理,我又怎么会想不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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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1日傍晚,中岛信纲开城投降。织田信长大喜过望,不仅让中岛信纲继续作为小口城的城主,还把木下藤吉郎直接提拔成为了织田家的侍大将,还给他赐名木下秀吉,让他成为了有头有脸的武士。
除了雨秋平在外的所有人,都没能料到木下藤吉郎居然真的把对织田信清忠心耿耿的中岛信纲给劝降了,一时间整个织田家的营寨内都是议论纷纷。而雨秋平和前田利家等人,则忙着给木下秀吉办了一个小型庆功宴。兴奋过度的木下秀吉则在酒席上喝得烂醉如泥,一遍一遍地大喊着“老子是武士了”,惹得众人大笑不止。
小口城的投降,在丹羽郡内引起了连锁反应。大草城被丹羽长秀说降,诸多小城和村落也纷纷归附。眼看大势已去的织田信清打开城门突围而去,向着美浓甲斐的方向逃窜,犬山城也被织田信长收复。历时三年的犬山叛乱,终于被平定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