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来到天守阁里的人一扫而空,紧接而来的大乱也会把整个尾张美浓搅成一锅粥。
如果计划——为了复仇而谋杀主君,将尾浓卷入战乱的计划真的顺利执行了,雨秋平的名声,恐怕不会逊色于前世历史上导演了“永禄大逆”谋杀将军的松永久秀了吧。
雨秋平将脸贴到天守阁的墙壁上,努力地嗅了嗅,几乎闻不出任何怪异的味道。火药的刺鼻味似乎完全被水泥和墙砖给掩盖住了,不会被发现任何异常。
“希望到时候一切顺利。”雨秋平不知不觉中,喃喃自语地开口道。
“什么?”跟在雨秋平身后的本多忠胜没有听懂雨秋平的话,有些不解地低声追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回过神来的雨秋平摆了摆手,但是又突然一愣,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从口中蹦出。
“你们,”雨秋平转过身来,有些茫然地看着身后的几个侍卫们,“是怎么看待因为私仇而起的战争的?”
“唉?”龙子愣了一下道,“殿下怎么突然问这个?”
“额…也没什么啦,就随便问问。”雨秋平笑着掩饰自己的尴尬,撑着伞走到龙子和侍卫们身边,用手揉了揉龙子的头发,“龙子,你是怎么看的呀?”
“嗯…我觉得吧…”龙子嘟着嘴巴想了想,有些犹豫地开口道:“感觉…不大好吧。”
“哦?为什么呀?”雨秋平眼眸一闪,有些好奇地追问道。
“嗯…因为战争会死人的呀。”龙子的声音微微有些哀婉,仿佛响起了一些不愿意想起的画面,“会有很多人死掉,其中可能还有一些是老爷爷老奶奶的独子,还会有小孩子的爸爸,妻子的丈夫。他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们不在了,又会有好多好多人活不下去。”
“甚至有些人…可能就要流落街头当乞丐了。”龙子说着说着,一丝哭腔悄悄地从嘴里漏了出来。雨秋平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龙子的身世,有些心疼地接过了龙子手里的伞,将她拥入怀中,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脊背。
“不该让你说这个的,”雨秋平有些内疚地哄着少女,“害得你想起伤心事了。”
“殿下,我没事。”龙子在雨秋平的怀里蜷缩了片刻后,忽然脸一红,挣扎着从雨秋平怀里挣脱了出来,微微鞠了个躬,“龙子就是觉得…如果是为了私仇挑起战争的话…实在是太不对了啊。”
“这样的吗…”雨秋平叹了口气,又把目光投向本多忠胜,“锅之助,你又是怎么看的呢?”
“请恕在下直言。”本多忠胜依旧十分耿直地开口道:“在下认为,武家只有为了大义才会发动战争。如果是私仇的话,应该以个人决斗的方式了结。”
“那如果对方不肯答应你的决斗呢?”雨秋平撇了撇嘴追问道。
“那对方就不配当武士了。”本多忠胜摇了摇头道,“对于这样毫无气节的人而言,也就不必记他的私仇了,他不配。”
“那如果你打不过你的仇家,还会去决斗吗?”雨秋平再次追问道。
“那就应该磨练自身的武艺,直到胸有成竹之时再去挑战。”本多忠胜坚定地沉声道,“如果是注定无法战胜的对手,如果真的是血海深仇,那么即使战死,也要向他挑战,以此捍卫作为武士的尊严。”
“是这样的吗?”雨秋平苦笑了一下,用右手握了握别在腰间的千鸟——那是家督殿下融掉千鸟香炉为他锻造的武士刀。可是武艺稀松的他,却始终用不好它。
为了自己的私仇,将雨秋家、织田家以及那么多尾浓百姓卷入战火之中,真的好吗?那又会害死多少人,平添多少像龙子那样悲惨的孩子?
那岂不是和我…结束治乱循环,还天下太平,为天下百姓减少痛苦的初衷背道而驰?真到了我悍然掀起叛乱的时候,我又该如何面对浅井长政和竹中重治他们两个,又该如何面对枫儿?
雨秋平握着千鸟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把手缩入怀中,紧紧地捏住了那柄肋差——濑名氏俊留给他的肋差。还是像以往无数次那样,每当他有所动摇的时候,这柄肋差的冰凉触感就会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动力,让他在复仇的道路上坚定地走下去。
我的命是濑名殿下用生命换来的,这条命是用来复仇的,不是用来做着少年时“还天下太平”的黄粱美梦的。
真的要感谢这柄肋差。
不然我可能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什么都舍弃不了的人,什么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