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扬头,得意朝着狼狈不堪的雨秋平挑了挑眉毛。雨秋平没有言语,只是低下头错开视线,胸口却不断起伏着。
“这里太闷了啊。”织田信长看了眼挤得满满的屋内,用手扯了扯衣领,随后打开折扇对着头发扇了扇风道,“换个地方吧,就去寺里假山边的草地上吧。”
“主公…”这下子,连丹羽长秀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这毕竟是在见客…怎么好…”
“余要你管?”织田信长瞪了丹羽长秀一眼,后者立刻老实地闭上了嘴。
“走吧。”织田信长一把将手里的折扇合上,在空中扬了扬,示意侍卫和小姓们跟着他离开,同时对佐胁良之高声吩咐道,“你去那边把今川家的遗臣也叫过来,余一起接见他们。”
跟着大队熙熙攘攘的人群从本来被刻意布置营造出安静氛围的骏府式长廊里走过,回想着刚才织田信长的轻蔑和今川氏真的下贱,又回想起了当年在骏府城里的无数回忆,雨秋平只觉得心头百感交集。他就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提线木偶一般,浑浑噩噩地跟着人群走去。在他心里,一些不容他人染指的位置被粗暴地对待了。
他忽然觉得眼前一黑,那个在梦里看到的幕布再次出现在眼前,手影也表演起了当年今川家茶会时的模样。雨秋平一愣神,眼前刚刚出现的景象仿佛幻觉一样消失不见,自己还是走在相国寺里的长廊上。
到了假山边的草地上,今川家的遗臣们早就被带了过来。他们被要求跪坐在刚下过雨不久的潮湿草地上,而织田家的众人则坐在屋檐下的长凳上。还没等今川氏真走到自己的遗臣旁跪下,织田信长却忽然喊住他,发问道:
“听说你蹴鞠踢得不错?颇有你父亲的风采?”
“殿下谬赞了,粗通一二罢了。”今川氏真闻言匆忙原地停住转了个身,朝着织田信长拜倒并答复道。
“粗通一二就是会一点咯?”织田信长有些古怪地笑了两声,随后拍了拍手,立刻有一个小姓抱着一个蹴鞠从长廊上快步走了过来。
“哝,接好了。”织田信长拿过蹴鞠,随手往今川氏真的方向一抛。今川氏真匆忙起身,一把抱住了那个蹴鞠。
“余要你用脚接!”织田信长忽然毫无征兆地暴怒,朝着今川氏真大吼了一声。今川氏真匆忙磕头谢罪,随后唯唯诺诺地跪在地上膝行过来把蹴鞠递给了织田信长,自己则再次跪着回去,在刚才的地方站了起来。织田信长又把蹴鞠随手抛了过去,今川氏真立刻右脚一抬,轻巧地把蹴鞠接了过来。
“不错。”织田信长这才满意地微微颔首,随后自己安然地坐到了长凳上,靠着柱子翘起了二郎腿,用脚尖朝着今川氏真抖了抖,吩咐道,“给余露几手。”
“遵命。”今川氏真闻言鞠了一躬,随后就用脚一勾蹴鞠,把蹴鞠高高提起,头部往前一凑,将蹴鞠定在了自己的头上,来回地转着圈。转了几圈后,他一摆头,让蹴鞠落到了自己的肩膀上,顺着肩膀滚到了手腕,手腕又发力一抖,把蹴鞠颠向了身后。他飞快地一个蝎子摆尾,用后脚跟踢中了蹴鞠,再次把蹴鞠从脑袋上提到了身前,然后再用左脚接住了蹴鞠,一垫一垫的同时让左脚绕着蹴鞠转圈,卖力地表演着。
看到如此精彩的蹴鞠表演,织田家的众人喊起好来。今川氏真似乎对自己的表演也颇为满意,微笑着进行着接下来的动作。不过,并非所有织田家的人都投入到了今川氏真的蹴鞠表演中去。
“今川家已经完了。”丹羽长秀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对身旁的佐胁良之道。
“为什么?丹羽殿下?”佐胁良之不明就里地问道。
“一个家族可以灭亡几次,十几次,几十次都不要紧…只要有一匹忠心耿耿、矢志不渝地想要复国的家臣在,终有一天能够重见天日。”丹羽长秀微微抬起头,望向天空,“源赖朝流放伊豆,足利尊氏败走九州,都有复起之日。远的不说,近江浅井被驱逐北陆,三河德川沦为傀儡,只要那批忠心耿耿的遗臣还在,就能够复兴。尼子家当年被从月山富田城赶出,但尼子经久振臂一呼便有无数家臣卷土重来。如今,那批家臣还在为尼子家的复兴而奋战。”
“可是今川家已经没有那些愿意为主家复兴而奋战的家臣了。”丹羽长秀收回视线,望向了草地上跪着的今川遗臣们,“主公蒙受奇耻大辱,个个却不以为耻、神色如常。他们肯定自以为理智、识时务,却不知武士若是没了血性,如何立足于世?今川家连一个为主公受辱而发怒的遗臣都没有,如何还有复兴的希望?”
“长秀殿下…”佐胁良之的声音忽然弱了下来,轻声呼唤道。
“怎么?”丹羽长秀不解地问道。
“您说的那样的遗臣…好像还有一个。”佐胁良之低声应道,悄悄地朝着另一个方向努了努嘴,丹羽长秀顺着佐胁良之的目光望去
只见跪坐在阴影里的雨秋平,此刻已经是双目尽赤、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