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转过身来,一个同样一身斗篷的人正站在他的背后,而他的肩膀上则停着一只乌鸦。
“天野大人?”门口的侍卫们认出了天野景德的声音和乌鸦。
“殿下不在。”天野景德靠近了半步,在十河存保耳畔低声道。
“这样嘛…打扰了。”十河存保仿佛骤然动摇了一般,拔脚就想走。然而天野景德却猛地抬起手,搭在了十河存保的肩膀上,瞬间凝固住了他的动作,同时沉声道:
“十河大人想说的事情,找我也是一样的。”
·
十河存保感觉整个人都丢了魂一样,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般顺从地被天野景德带到了红叶军营地内的一处偏僻的帐篷里。等到帐篷的门被拉上,一盏昏暗的油灯点起后,十河存保才逐渐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将要做的事情意味着什么,全身上下也开始剧烈地颤抖。
“十河大人,把您深夜到访想要告知红叶殿下的事情说给我吧,我会如实转告的。”
天野景德的声音仅仅是听到,就给人一阵不寒而栗的威慑感。十河存保打了个哆嗦,想要开口,可是喉咙却仿佛被黏住了一般什么话也说不出。
“十河大人,我的时间也很有限,你的机会也就只有这一次。”天野景德的语调非常平淡,可是话语的分量却仿佛有千钧之重,“三好家的机会,也就只有这一次。”
“唔。”十河存保的后列剧烈地蠕动了一下,天野景德刚才那句话里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了。难道…
“大人容禀。”十河存保最后下定决心般地狠狠一咬牙,用飞快的语气低声陈述道,“在下发现,家兄三人有内通岛津家的
嫌疑!不过一切都只是怀疑!还望大人明察!若事情是假,在下自当切腹以谢对三好家不忠和对家兄不孝之罪;若事情是真,在下也当切腹替三好家谢罪,还请大人对三好家网开一面,留下三好一族血脉!”
说完这一长段话后,十河存保身体的抖动再也止不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他而言,压力实在是太大了,那是背叛整个家族、亲人的污名和可能毁掉全族的风险。
“你的怀疑有什么根据吗?”天野景德似乎并没有对十河存保的真情流露而又一点点的表示,只是例行公事地追问道。
“在下曾听到三位家兄背着在下密谋,似乎是在讨论与岛津家沟通一事。”十河存保有些艰难地开口控诉自己的兄长。
“你指的是三好家和岛津家约定,明日清晨岛津家会越过冲田畷向我军发动奇袭,随后三好家会让出营地给岛津军通过,接着攻向长宗我部军,并让淡路水军起事突袭三岛水军这件事吗?”天野景德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随时甩到了跪在地上的十河存保身前,“如果是这件事情的话,三好殿下已经来通报过了,不需要你再通报一遍了。”
十河存保闻言怔了一会儿,花了很长时间才缓过神来,反应过来天野景德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手忙脚乱地捡起了那封信,在灯光下胡乱地打开信纸读了起来——那是三好义兴向雨秋平汇报反间任务执行情况的简报,信末是三好义兴、三好长治和安宅信康的画押。
“什…”十河存保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看着天野景德。
“三好家向岛津家诈降是我的安排,三好殿下也很好地完成了任务。”天野景德平静地把那令十河存保难以置信、相信后又欣喜若狂、呆若木鸡的消息说了出来。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十河存保语无伦次地不听嘟囔着,连嘴唇都在打颤,这个战场上像他义父一样无所畏惧的武士此刻却哆嗦地像个妇人。
“想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把计划告诉你吗?”天野景德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请天野大人明示。”十河存保毫无反抗之力地俯身道,他现在对眼前这个老人的畏惧已经达到了顶点。
“这是交换条件,也是我给三好家血脉留的后路,差不多一年前就商量好了。”天野景德上前一步,弯腰捡起十河存保手中捏着的信,把他放到了油灯上点燃,缓缓地注视着它烧成灰烬。“三好家要执行任务去骗取岛津家的信任,必须要用到印信。可这些带着印信的密信一旦落入我手里,反倒能成为栽赃三好家通敌的证据,把假戏真做。为了让你的兄长们能够后顾无忧地放心去做,我答应把你排除在外。这样哪怕我真的想要以此为由对三好家斩草除根,你也可以因为毫不知情而置身事外,三好家的血脉和家纹也得以由你来传承下去。”
“这也是你的兄长们想要保护自己的弟弟,才做出的选择。”天野景德把油灯吹灭,帐篷内再次归于一片漆黑,“别让你兄长的努力白费,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回去吧。”
“大人…”十河存保咽了口唾沫,在黑暗中抬起头来试图寻找天野景德表情,却是一无所获,“您真的要对三好家…”
“你的行为已经替三好家证明了对雨秋家的忠诚,也证明了比起再度称霸的野心,三好家更注重血脉的传续。”天野景德缓缓起身,慢步走出帐去,“已经足够了。”
幼稚的年轻人啊,就算是真的,我难道又会告诉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