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话、未完成的机体

    修有些错愕的转过头去，记忆中的笑颜如花，与眼前的情景慢慢的重叠起来。

    “爱……爱莎姐姐？”修似乎有些反应不及，除了错愕，便是恐慌，就是没有一丝的惊喜。竟是不受控制的伸出了自己的手，向着那巧笑倩兮的脸颊靠近。

    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仿佛恐惧眼前的一切就宛如镜花水月，是一触就碎的梦幻。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修宁愿在自己感到惊喜之前醒来，而不是在惊喜之后，再体会到那种破碎的空洞揪心。

    “你……”看到修这样唐突的举动，爱莎的眉头不由得微微皱了皱，想要将脸颊轻轻的移开，躲过修的手，但是却无意之间瞥到了他眼中的茫然、不安，以及那深深地空洞。

    爱莎从来没有见过修这么六神无主的样子，至少在她的印象之中，是的。无论从小到大，修虽然看起来有些冷酷骄傲，臭屁不已，但是爱莎却一直对这个小男孩喜欢不已。因为无论臭屁也好，骄傲也好，小男孩无论何时，身上都散发着一种深深的自信，仿佛无论遇到怎样的困难，他都会想出办法，脱困而出一般！也正是因为这份让人心折的自信，让他看起来与众不同，这份外露的锋芒，不但不刺人，反而更加讨人喜欢。

    可是如今，他的眼睛不再充满自己的锋芒，空洞的让人心疼，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

    带着一分或是同情、或是关怀亦或是其他爱莎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复杂心情，她微不可闻得叹了一口气，没有在闪躲修伸过来的手，任他炙热而有些粗糙的大手抚摸着自己细腻的脸颊。

    “爱莎姐姐……真的是，爱莎姐姐……”修有些失神的抚摸着爱莎的脸颊，喃喃自语。

    “阿拉拉，修酱，没想到你对女孩子已经变得这么主动，都可以来占姐姐我的便宜了呢！”

    被眼前这个一直被自己当做小弟弟的人这样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以及脸颊上传来的那久违的有些酥酥痒痒的感觉，让爱莎的心里不由得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脸颊竟是有些微微发热。

    这种异样的感觉让爱莎不由得微微一凛，脸上则是露出了那个妩媚的微笑，不动声色的用话语轻轻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然而修却没有注意到这么深的层次，不过被爱莎这么一说，修的手却如同碰到了刺一般，不由自主的缩了回来，一张老脸难得的居然有些发红，宛如偷吃被抓了一般，尴尬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傻笑不已。

    亲手屠杀了巴拿马百万民众的重斩剑死神，在爱莎的面前却居然拘束的像个纯情的小男生，估计任谁看了，眼珠子都会掉出来吧？只是修并不讨厌这种感觉，他甚至很怀念，很怀念这种可以毫无顾忌的，表达真实的自己。想笑就笑，尴尬就尴尬，不用再拿冷漠和疯狂的假面做伪装。

    看见修这幅样子，爱莎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她虽然不了解修为什么会变成刚刚的那副模样，但是现在看来，他依然是从前的那个修，从来就没有变过。

    “话说回来，这里是PLANT本国的医院么？我，还活着呢！”刚刚清醒过来的爱莎，终于理清了一直混乱的思路，慢慢的回想起来，她记忆之中最后的一幕，“话说回来……安迪呢？他在哪里？他……还活着……么？”

    修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甚至连好不容易回想起来的愉悦心情，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阿斯兰和大叔的名字，是修如今最不想听到的字眼。尤其，更不想从爱莎的口中听到！不知道为什么，如此从爱莎的口中，听到“安迪”这个亲密的称呼，让修有种说不出的窝火和烦躁感！但是看着爱莎那希冀的眼神，修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来，骗她说老虎大叔已经死了！

    “他还活着……”最终，修深深地叹了口气，靠在墙壁上不去看爱莎的表情，冷冷的说。

    “是么……太好了呢……”爱莎似乎松了一口气，话语之中透露着说不出的愉悦。她此刻的表情一定是欣喜和愉悦吧，或许，还可能带着那么一丝的幸福。修没有去看，或许是因为不敢去看。

    “太好了么？我倒情愿他在那个时候就死了……”修冷笑一声，心中却是无比的苦涩。

    “你，你说什么呢，修！”听到修的话，爱莎愣了一下，原本妩媚的笑容消失不见，苍白的脸上涌上了一丝的阴沉和薄怒，甚至连原来的昵称都不用了，直呼修的名字。

    虽然爱莎对于生死早就已经看开，不那么的忌讳“死”这个字眼，即使安迪已经故去了，爱莎也能够接受。但是，在刚刚得知安迪还生还的消息时，修却冷冷的说了这么一句不近人情的话，让实在是让好脾气的爱莎也忍不住动怒。

    “我说什么！哼，你去问问大叔，他自己做了什么吧！”修铁青着脸，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拳头，“下一次见到他，如果他没死，我就亲手杀了他！”

    “你是认真的么修！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么！”看到修重新变回这幅固执和疯狂的样子，爱莎的竟是有一瞬间被他身上那狂暴的杀气所震慑住了。经历过无数战斗的她自然明白，究竟需要杀多少的人，才能有这么让人透不过气的压迫感。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才能将原来那个灵动的少年扭曲成了这幅模样？但是即使如此，她依然不允许修诋毁安迪。无论是作为情侣，或者一直战斗至今，生死相随的战友。

    “窃取了PLANT的战舰，背叛了自己的祖国，将拼死保卫PLANT的士兵的忠诚与热血，全部卖到敌人的刀口之下！你说，作为PLANT的FAITH的我，在战场上碰到上，要不要杀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终于让修忍不住大吼出声，狠狠地一掌拍在床头的柜子上面，死死地盯着爱莎的眼睛。柜子上的花瓶轻轻的抖了两下，从柜子上跌落，摔成了粉碎……

    “叛……叛国？”听到修这震撼性的话语，爱莎不由得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但是瞬间便清醒了过来，同样毫不逃避地直视着修的眼睛，斩钉截铁的说，“不会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的误会！安迪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爱莎绝对有理由相信，以她和安迪相处到现在的了解，安迪对于PLANT，是绝对的忠诚的。但是眼前的修，看起来又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况且，修有着FAITH的身份，说的话更是让人无法质疑，所以爱莎才认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只是，不知不觉之中，眼前的小男孩居然已经成长成PLANT的FAITH了呢？FAITH的含义爱莎相当的清楚，也知道想要获得这一枚星云徽章是多么的困难，也更清楚，这一枚鲜亮的徽章背后，需要多少人的鲜血来堆积。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爱莎似乎有些理解了，在获得这枚徽章的同时，少年背负起了怎样的重担和压力。

    “事实摆在那里，就算真的是误会什么的，也已经太晚了。”修无力的抬起头来，微微的叹了口气，“总之就是如此，如果再见面，我不会手下留情……”

    “是吗？我明白了。”修转过了身，爱莎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从他的语气之中听得出来，他坚定了这个决定的同时，会是怎样的痛苦。

    爱莎没有怪他，也没有出声阻止他，正如他所说，以他FAITH的身份来说，这种事情，是绝对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的。就算是误会也好，不会误会也罢，事实已经摆在那里，永远无法改变。战争之中，不是朋友，就是敌人！你不开枪，倒下的就是你！

    “我只求你一件事，”爱莎的声音让修转过身来，看着修那冰冷的面具脸，却是微微的笑了笑，“如果可能的话，你能将他……带回来么？”

    能够带回来的，自然已经不会是活着的人了，恐怕仅仅只剩一具冰冷的残躯。但是爱莎不在乎，哪怕再见他一面也好，即使他死了，她也想和他在一起。反正，她都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

    “你想干什么！你就这么想死么？你就这么想陪着他一起去死么！”

    修察觉到了爱莎的打算，不由得冲过去紧紧抓住了爱莎的肩膀，狠狠地摇动着。那巨大的力道让爱莎不由得疼的皱起了眉头。说不出的莫名烦躁，让修的声音越来越大，却也越来越苦涩。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离开我！爸爸、米丝蒂、妈妈、拉克丝、迪亚哥、阿斯兰还有大叔，现在，连你也要离我而去么？说实话，修真的很怕，当生命所有重要的人都离自己而去，将会没有人帮自己记得，自己最初的模样。

    “修酱你还太小，明白不了呢……”被修的双手捏痛了双肩，爱莎却并没有挣扎。看着修那疯狂又痛苦的样子，心中轻叹。他们这种年纪的孩子，本应该过着悠闲自在的校园生活吧？却因为这场荒唐的战争，让这些孩子，不得不替他们这些大人背负起来一部分的重担。即使看起来强悍无比，但是，终究，还是个孩子啊！

    【明白不了……明白不了……】

    修的脑海之中，只剩下这么一句淡淡的话语，在无限的循环。

    说到底，我不过是个外人是么？无法介入到你和大叔之间，或者说，对于任何的人都是。无法成为克莱因家的女婿，也不是阿斯兰真正的兄弟，甚至连父亲真正的儿子都不是！他只是一个，从别的世界，偶然来到这里的孤魂野鬼，永远只有孤单的一个人，永远无法真正的融入到这里。

    终于了解到自己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人，修的身体不由得摇晃了几下，终是没有站稳，无力的双手松开了爱莎的肩膀，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一动都没有再动过。

    “修酱，你怎么了？”爱莎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却仿佛让修失了魂魄一般，那空洞无神的眼眸让她的心都不由得为之深深地揪了一下。那宛如死人一般，毫无生气的眼眸，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孩子的脸上。爱莎想再一次看到，那无所畏惧，充满自信的眼神。

    感到有些轻轻拨动自己眼前有些杂乱的深蓝色头发，修的眼神不由的动了动，抬起头来，却看见了爱莎的脸上挂着前所未有的温柔的笑意：“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神气的很么？修酱，你可是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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