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惊恐

    明苑被这飞来横锅砸的半晌都没出声。

    她似乎都感觉到这口锅罩在她头上嗡嗡几下。

    她嘴唇动了两下, 一时之间, 不知道要如何自证清白。她怎么就不顾他死活了？明明就是他自己毒发不说，要不然她若是察觉到端倪, 一定把他带回来，哪里去管那么多！

    齐霁咳嗽不止，他万年白皙的皮肤上浮现了病态的嫣红, 一双落入了星辰的眼眸里，因为吐血和剧烈的咳嗽而漫上清波。

    他伸手捂住胸口, 深深浅浅的喘息。明苑手掌贴在他的后心上，冰凉的灵力不停的往他体内输送，将他体内的炎火之毒给强行压下。

    齐霁外面的外袍已经脱下, 长发只是用一个发扣扣在脑后，他似乎体力有些不支，完全靠在她的身上，柔软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也一股脑的贴在了她的身上。缱绻婉转的蹭在她的脖颈心口。

    体内灼烧的痛楚随着寒冰一样的灵力灌入，渐渐的压了下去。

    齐霁喘息稍停，闭眼完全靠在了她的身上。

    少女在他伸手, 无声的环绕住他。双臂虚虚的扶住他的手臂, 支撑他的躯体, 让他不至于整个都瘫软下去。

    明苑也累的够呛, 她虽然修行冰系，但体质并不如齐霁那般冰寒。慰问了镇压火毒，她还得把体内灵力再催冰许多, 输入他体内，这样才能将他体内的炎火之毒给完全镇压下去。

    她额头上挂着汗珠，两人靠在一起，互相一看都是虚弱模样。既然还真有几分同病鸳鸯的韵味在里头。

    “我没有不管你死活。”明苑抱住他，让他整个靠在她的怀里。

    反正两人以前愉快的深入交流都不知道多少回了，靠在她身上一会，也不算什么。尤其明苑伸手覆在他身上，趁着他虚弱给自己谋一下福利。

    只是明苑觉得，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有些锅她还是不能背的。

    “当时有人盯上我了，若是没有处理干净，说不定到时候会祸及你。”她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抚上了他的长发。

    齐霁方才炎火毒压下的时候，往前一俯，原本身后的长发，落了不少到他身前。

    明苑伸手在他长发上摸了摸，心下对齐霁的好姿色垂涎不已。

    “你现在身体不好，若是强行催动灵力，火毒会发作会灼伤灵脉。”明苑说着，直接胆大包天的，将双手从他肋下穿过去，虚虚实实的圈着他。

    “我不得不小心行事。”

    齐霁靠在她的身上，闭了闭眼。她挣开他的手，混入人潮的时候，他的心下涌出的是无法抑制的恐慌。

    她离开的时候，他没有从她的眉梢眼角寻到半点不舍。甚至他还在她的眼里寻到了几分快活的意思。

    那突然被挣开的手，令齐霁想到了被抛弃的恐惧。

    他失去过，如今重新得到，心中的执念不但没有半点减弱，反而随着她在身边时日的增多而变得更加越发浓厚。

    齐霁靠在她的身上，过了小会，明苑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探察他的脉搏，“好些了没有？”

    齐霁不说话，他此刻已经大好，但不想开口，让她安心。她这样围绕他打转着急，他心里的高兴压过了愧疚。

    他要的不多，她欠了他这么多，此刻也只是问她要一些利息。

    明苑见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奇怪。火毒才压下，她只当是齐霁体力消耗过大。

    她想起什么，“之前我不是给了你一块玄冰么？”

    那东西可以压火毒的，她怕他这一路辛苦，特意给他备着。以防不时之需。

    “都快用的差不多了。”齐霁开口，声音里带着一股虚弱。

    “我猜想魔尊也应该只是弄到了炎火的一点，不然不管他躯体如何强悍，都承担不住的。可是上古之炎哪怕只有一点，落到常人身上，也都是立即神魂俱灭，灰飞烟灭的下场。需要时时刻刻压制，你的那块玄冰，又能撑的了多久？”

    明苑一听，觉得甚是有道理。她马上又去摸了一颗出来，小心的让齐霁放在精元位置，玄冰这个东西不是什么很容易得的东西。她自己有的也不过是五块。为了齐霁，她连自己老本都拿了出来。

    可瞧着齐霁这样子，能不能撑到极北之海，她都觉得有些悬。

    她没有去过极北之海，但知道那地方常年不太平，若是不是一帆风顺，万一齐霁火毒发作，靠着她单纯的输灵力，恐怕也没有太大的用。

    齐霁靠在床边上，见着明苑坐在那儿，皱着眉头。

    “你过来。”齐霁开口。

    见着她为自己发愁苦恼的模样，齐霁话语里不自觉的带上几分温软。

    明苑闻言，坐了过去。

    “你很担心？”

    明苑点点头。

    齐霁笑了笑，又道，“没事，不过是生死有命罢了。成了最好，不成，最后结果也不过一死。”

    明苑囧。

    这家伙也没有活太久，怎么一副看破红尘生死的样子。

    “你不要这么想！”明苑凑过去，一下离他很近，几乎蹭到了他的鼻尖，“活着不好呀，有我陪着，难道不觉得好吗？”

    齐霁眉眼舒朗起来，满脸的惊讶。过了会，他笑了。

    他看了一眼她的长发，“你头发还没干，过来吧。”

    明苑才想说自己来就行，见着齐霁望着她，她立刻闭上嘴。她刚才给齐霁忙了那么一通，就当是他的回馈好了。

    明苑坐在他的面前，感受梳齿从头皮上滑下，轻微刮过的舒适感。

    “你脾气怎么还是那么急躁，对别人就罢了。对自己也是那么没有耐性。这头发不知道被你自己扯掉多少了。”

    齐霁之前看着她对自己下手，拿着梳子各种扯，他都有些担心她会不会把她自己的头皮给扯下来。

    明苑被齐霁的力度弄得昏昏欲睡。再加上给他输了不少灵力，身心疲倦靠在那里模模糊糊的睡了。

    半睡半醒里，有双手把她抱起放在柔软的床榻上。她感觉到外面翼逡已经下了结界，有了结界，外人进来不得。

    齐霁身上的浅香若有若无，让她更加放松。

    明苑彻底陷入一片昏沉里。

    明苑这一觉睡的特别好。

    梦中的快意和缠绵交织，让她浑身上下都懒洋洋的。连动都懒得动一下。醒来之后，她动了下腿，不出所料，还是一片潮湿感。

    明苑忍不住啧了下。

    看来是真到年纪了。这种梦她做了几回了来着。

    她睁开眼动了动，发现自己睡在外面，而身边躺着齐霁。

    这刺激太大，让她原本懒洋洋的心脏，一下子跳的飞快，差点一路从喉咙里飞出去。

    两人睡在一起好多年，在寒潭底下不辨日夜的那些日子，除去她私藏的通天镜，就是靠着齐霁什么时候起身来推测外面的时辰。

    他的作息几乎是刻在石头上，早已经被规的死死的。就算折腾了大半夜，她在床上翻滚着不想动，他也能照着时辰起来。

    她看了一眼外面，晨光已经升起。

    明苑想起昨夜的梦，下意识看了一眼身上，身体并没有任何的不适。脖子上白白净净，什么痕迹都没有。可能是因为昨夜里睡的太好，别说事后的不适，她整个人半点感觉都没有。如果一定要说有，可能就是昨夜里给齐霁灵力输入过多，还有些疲惫。

    她看了一眼齐霁的衣着，他穿着淡蓝的内衫，躺在内里，睡的满脸祥和。眉目安静，透出一股静谧的美。

    明苑挑了挑眉头，心下开始有些痒痒的。

    昨夜梦里实在是太过绮丽缱绻。让她有些口干舌燥。

    她伸手出去，在他高挺好看的鼻梁上戳了下。炎火之毒被她拼命压了下来，昨夜原本滚烫的躯体已经回复到了稍有温度的状态。

    和夜里感受的肌肤也不太一样。难道她这段时间对齐霁不太感兴趣了，连春天的梦里，都换了个人好好感受么？

    她看到他的唇，想了下，俯身过去。

    丽色当前，自然不惯做那等正人君子，更何况她从头到脚，就没有半点正人君子的做派。

    又是叫她在外和他以夫妻相称，又是睡一个房里。这不是摆明了要她去占便宜嘛！

    她俯身下来，在他的唇上碰了碰。结果亲上去的那刻，明苑就后悔了。因为过了一夜，齐霁不知是不是没有运起护体灵力，唇上干干的。一触碰，那股触感就越发明显。

    明苑只想占人便宜，谁料想这份美色只是看起来不错，一上嘴就见了真章。

    她正想要滚下床，喝口水缓一缓。

    冷不防躺着的人缓缓睁开眼，赶在她滚走之前，和她双眼对上。

    顿时明苑感觉到冷汗都要出来了。

    占人便宜，她的确觉得齐霁就是给她占他便宜的机会，可也只能在心里想，不能让他抓住，更不能说给他听。否则就完了。

    例如现在。

    齐霁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眼里带着初醒的茫然，望着她还有些懵懂。

    而后动了动，“你怎么靠我这么近？”

    明苑保持着两人的距离，没有动。

    嘴里开始说鬼话，“弟子醒来的时候，见着阁主似乎有些不妥，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说着，她还满脸关切望着他，“阁主现在感觉如何，可觉得大好了？”

    齐霁嗯了一声。

    明苑立刻坐起来，“既然如此，那么弟子还是御剑，尽早把阁主带到极北之海。”

    “那地方御剑，你是嫌弃自己死的不够快么？”齐霁双手撑着身子，慢慢的坐起来。明苑见他动作吃力，伸手去搀扶他。

    伸手触碰到他的肌肤的时候，她咦了一声，“怎么又开始了？”

    “昨夜不是把玄冰放到你的精元里。”明苑说着伸手去摸。

    手触碰到肌肤上的时候，齐霁闷哼几声。

    他靠在她的肩头上，“这毒你当真以为它会乖乖听你的。”

    “……”明苑察觉到他心情似乎有些不太好，干脆也不说话。齐霁靠在她身上，慢慢调息，身上的那股滚烫又消减了下去。

    明苑对待瓷娃娃似得对他，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齐霁就又怎么样了。

    现在他比自己的性命都还重要。

    明苑下去用早膳，齐霁还是和昨夜一样，坚持配她下来。

    “你倒是喜欢到处跑。”齐霁身体不适，也没有什么胃口。他辟谷已久，很多东西他就算几日不沾，也没有多少关系。

    他坐在那里看着明苑到处跑，偶尔觉得外面有什么好东西，又跑出去买了回来。其实只要让跑堂的跑腿一次就好。

    “因为我以前好像被关的厉害了。”明苑自顾自的把买来的油条，撕开泡在面前的粥里。“我感觉自己像是被关上好久好久，所以我不喜欢在一个地方呆的太久了。不然会觉得心慌。”

    齐霁听后，似乎来了点兴致，“你怎么感觉到被关了很久。”

    “不知道呀，反正我就是有。也不知道是哪个乌龟王八。”

    齐霁这个乌龟王八坐在那里看着她，见着她利索的吃东西，油条泡粥里，一口气吃的干干净净，还觉得不够，伸手就去够小二送上来的那碗豆浆。

    她伸手过去，还没碰到，就被另外一只手给端了过去。她抬眼一看，见着昨夜里遇见的那个少年，一手端着她的豆浆，然后仰首一咕咚就喝了下去。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还能遇上道友。”少年把碗一放，一屁股坐下来，笑的青春洋溢。

    齐霁的脸上立即布上了一层阴鸷。

    “你认识？”

    明苑很诚实的摇头，“昨夜里倒是见过，我也不认识。”

    “道友，这可不对了。昨夜多谢道友出手，不然那东西，我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蹲它出来。”少年一屁股坐在那里，他瞧着倒是自来熟。

    “多谢道友昨夜出手。”

    说着少年自我介绍，“在下柳道真，虚华山昆毅真人门下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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