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克善对这门婚事反对的原因并不是觉得林丹汗不好,反而就是因为他太有野心和能力,所以察哈尔和科尔沁总有一天会彻底的反目成仇,到时候哈日珠拉就会成为被两边都抛弃掉的一颗弃子。
“哥哥你不用安慰我了,嫁谁不是嫁呢?”哈日珠拉苦笑道,她还记得几年前,那会她站在吴克善的帐子外,看着地上那些枯草发出的疑问,到现在总算是有了答案。
“哈日珠拉…”吴克善再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明明他那么努力了,但是却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明明知道前面是绝路,他还是要目送着妹妹向前面走。
“没事!”哈日珠拉强打着笑颜,“嫁谁都是一样的,再说我这样的品貌,肯定能成为最受宠的侧福晋。”
吴克善把哈日珠拉抱进怀里,没让她看见自己的眼泪。哈日珠拉或许还不明白,但他却清清楚楚的知道,就算哈日珠拉再有手段,也是不可能受宠的。
这次的婚事不过是林丹汗的试探和报复,而哈日珠拉就是后金和科尔沁联盟的牺牲品,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她是科尔沁莽古思的孙女,而莽古思则是推动科尔沁和后金结盟的始作俑者。
哈日珠拉其实并不如吴克善想象的那样无知,虽然她不懂现在的形势,但她却知道科尔沁和察哈尔都想占据漠南蒙古霸主的地位,两者之间必有一伤。
而她根本没办法阻止这场战争,她只是一个弱女子,是历史洪流下的一粒小小尘埃,随便一个浪花就能把她的命运全部摧毁掉。所以她只能听从部落的安排嫁给林丹汗,去讨好他、平息他的怒气,争取哪怕只有一年的时间。
但是她不服,她真的不服,她不要为着别人的一句话,一个念头而活。
可是现实却是这些当权者们不会听她的,因为她只是一个女人,一个物件,只要实现了价值之后就能立即被抛弃的东西,哪怕她是科尔沁身份尊贵的格格也一样。
哈日珠拉在吴克善怀里流下了不忿的泪水,冰凉的泪打湿了吴克善的衣襟,她的身子不住的抽搐着,像是怎么停也停不下来一样,嘴里断断续续的发出抽泣的声音,如同受伤频死的野兽一般可怜、一般无力。
吴克善一直搂着哈日珠拉,直到她不再发出声响,他知道她肯定是累得睡着了,她哭了太久,哭的声音都嘶哑了,眼睛更是肿的像核桃一样。
帐子里没有点灯,只有惨淡的月光施舍给了这间帐子一点光亮,耳边是草原上一层不变的风声,呜咽的就像是离人的哭泣。
吴克善只觉得骨子里都在发凉,他曾经在无数个夜晚里听着这样的风声,睁大了眼睛,想从浓浓的夜色里看到只会在梦里出现的那个人。
他以为那就是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了,没想到,他的妹妹拥有着比他还要残酷的命运——被部落当成弃子送给草原上出了名残暴的男人,从此生死不论,福祸不知。
————我是娜仁也不好过的分界线————
娜仁这一生遭遇过许多人生的困境,每次她都告诉自己一定能挺过去,只要挺过去了就没问题。但是这次厄运却找上了她的女儿,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但她没有哭,她只是红着眼眶看着赛桑,希望他能给他们的女儿找一条活路。
“我,我也没办法。”赛桑双手交叉紧握着,好像这样能给他更多的勇气,让他对着妻子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娜仁紧紧的抿着唇,颤抖着的声音露出了她少有的脆弱。
赛桑用尽了最大的力气摇了摇头,“没有。”
“可她是因为你们才!如果不是你们想要和后金联盟,林丹汗怎么会这个时候来求娶哈日珠拉!”
娜仁刷的一下站了起来,她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尖锐的声音像是一把最锋利的刀,“你怎么能没有办法!她是你的女儿啊!!!”
“对不起。”赛桑垂着头,阴影遮住了他的表情,他不可能因为哈日珠拉一个人去破坏他们的计划,一边是部落,一边是女儿,他只能选择他应该选择的。
“我不管!我不会让哈日珠拉嫁给林丹汗的,你们这是让她去送死!”
娜仁抓起所有能够到的东西,把它们全都扔到了地上,帐子里只剩下噼里啪啦的碎裂声。
“她会死的!林丹汗会折磨死她的!”娜仁发泄完了心中的愤怒,心中只剩下悲凉。
“你知道的,一个男人要折磨死一个女人总有许多的办法,我的哈日珠拉还那么小,还那么天真,她甚至没有亲眼见到过死亡。”
“她或许还以为自己只需要去讨好林丹汗就可以了,她根本不知道林丹汗到底想做什么!”
“等到科尔沁正式和后金结盟,等待她的只有死!林丹汗会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她身上,而科尔沁却不会帮她一丝一毫!”
“我根本想象不出来她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样子,不对,我根本不敢想!”
娜仁蹲在地上,双手抓着她早已散乱了的发髻,“我的哈日珠拉应该住在温暖的房子里,有疼她爱她的男人,有可爱孝顺的儿女,而不是在察哈尔遭受到鞭打和虐待。”
“肯定还会有办法的,肯定有办法的。”娜仁不断的呢喃着,摇曳的烛光下她的身姿第一次显出佝偻的样子。
而在不远的地方,一匹骏马冲破了浓浓的夜色,哒哒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