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悍马”。“悍马”听说要出城,也撒开了欢,围着李得一直打转。“四眼”也过来拿头蹭李得一的腿肚子。李得一瞅着这两条狼,眼珠子转了转,去屋里拿出一个大黑口袋来,里面装上些稻草充起来,让“四眼”两口子钻了进去,再把口袋往“悍马”背上一放,李得一头前领着“悍马”就往城门走去。
南门果然尽是些小商小贩进进出出,守门的兵士盘查也不仔细,大略看两眼就放过了。李得一没费什么劲就出了城门。出了城门,李得一继续往南走了一段,看周围没什么人了,一拐弯上了一条小路,调头往北面开始狂奔。在城里憋了几天的“悍马”这会儿也是来劲了,撒欢地猛跑,放出来的“四眼”两口子跟在后面追的那叫一个欢实。以“悍马”的速度,三十来里路实在不算什么,没多会儿就跑到了。
循着沿途树木上留下的记号上了山,交代完了师哥的吩咐,李得一就有点懒懒得不想那么快回城,纵着“四眼”两口子,这天剩下的工夫光忙着逮兔子和山鸡。在山里美美的吃了顿烤野味儿,直到天擦黑,李得一带上剩下的十几只兔子山鸡,这才动身回城。又从南门入了城,不过这次却不是从铺子正门返回,而是走后面僻静小巷子旮旯里的一个小门进了院子。
三长两短,敲了敲门,小刘医官从里面打开门,谨慎地左右观望了一番,这才把李得一让进院里。简略问了问城外的情况,小刘医官说道:“待会吃了晚饭就来堂屋,今晚有事儿要商议。”李得一心虚地答应着,讨好的笑道:“师哥,俺出城逮了些兔子山鸡,你让后厨给做了吧,今晚上吃点野味儿。”小刘医官本就是看师弟无事可做,闷的无聊,这才放他一天风,让他出去送信儿,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你自己送过去。怎么做你自己拿主意,这种小事还要问我。”说完,扭头进屋不知忙活什么去了。
吃罢了晚饭,李得一来到大屋里,人已经都到齐了。小刘医官对陈三说道:“你把你这几天在王守备府中打听到的事儿跟大伙说说。”陈三略一寻思,开口说道:“三天前我与小医官商量过后,便依计行事,在那王守备大儿子王勇的必经之路上摆了个挂摊。单等他经过时,我故意说了句‘贵人啊。’让他听了去。那王勇果然中计,下马来招呼我过去问话,问他贵在何处。我故意卖了个关子,只说他将来贵不可言,有潜龙之相。听了这话,他当即便把我请入了府中。我入府后发现,那王守备府上居然专门腾出一个院子,安置我们这些江湖术士,和懂命理的道士。我偷着扫了几眼,都跟我一样,不过是些会察言观色旁门左道的江湖骗子,只有一个叫袁推背的道士似是真有真本事的。然而这位袁道爷年轻气盛,仗着有本事,说话就硬气的很,从不说溜须拍马的话,故而并不得王守备看中,在府中就备受冷遇。”说到这儿,陈三咽了口吐沫,接着说道:“后来那个王守备的儿子王勇来找我问话,我好一顿溜须拍马,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他便满口称赞我是有真本事的,说是要把我引荐给他父亲。后面两天,我就一直小心着,防止自己露馅。我感觉到有人一直暗中在盯我的梢,试探我是否真瞎,是否真是世外高人。”
陈三接着说道:“到了第三天,那王守备居然真的亲自接见了我,而且一开口就问我天下大势如何。我就拿着从孙老军师那儿背来的套词儿对付他,间杂拍他两句,没想到最后居然把他说的大喜。他一番试探过后,直接屏退左右,秘密询问我拥立之事吉凶如何。我知道这是到了要命的地儿了,只说前程似锦,然后就推说时机未到,天机不可泄露,闭口不言。我让他当夜子时入我房中,到时自有天机显现。他听了此话,当场赏了我一百枚银钱不说,还说以后等拥立成功了要推荐我当国师。当天晚上,我使出老把戏,留下了一张无字天书在桌子上,旁边用刀在桌上刻出‘入火乃现’四个古体篆字,然后把门从里面反锁住,使钩锁直接从窗子翻了出去,再把窗也别好,绕过值夜的守卫直接跳出了守备府的院墙,趁着夜色溜了出来,我在外面又藏了一天,把算卦那身行头都烧了,重新换了套衣裳,今天才从小门回来。”话说到这儿,陈三就停住了。装成卖猪肉屠夫的朱大接着说道:“怪不得今天白天街上到处传传说守备府来了真神仙,留下火中现真迹的无字天书一页,老百姓都传神了。”小刘医官略一寻思说道:“陈三你剩下几天就不必出门了,在家里养精蓄锐,等买完盐,咱们这趟出来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威北营的众人都熟悉各自的勾当,自然是无甚疑问,只有李得一听得云山雾绕,忍不住开腔问道:“陈三哥,你说的那个‘火中天书’是怎么回事?俺头一次听说。”陈三开口解释道:“那不过是个小把戏,一个老江湖骗子鼓捣出来的机巧,当年咱们威北营逮住了他,从他口中撬出了内里的机关。其实就是使特制的药粉在纸上写字,平时看不出来,用火一烧就显出了字迹,可那字是写在纸上的,纸遇到火不一时就要烧光,自然显得神神秘秘的。”“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李得一这才明白了,接着说道:“师哥,俺这回知道你为啥说咱们差不多该回去了。”小刘医官笑道:“噢?你说说看。”挥挥手示意其他人都回去歇息。
李得一摇头晃脑道:“俺曾经看《太祖定乱演义》,那上面太祖说过‘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这个王守备准备干拥立新君这种大事,一不操练兵马,二不奖赏将士,笼络军心,三不联络地方豪绅引为奥援。居然只请来一些江湖术士卜算吉凶祸福,这哪是能成事的样子。咱们威北营一个稍微懂点把戏的老兄弟就能把他唬的一愣一愣的。此人看似手握重兵,行事阴狠毒辣,实则连村中老妇都不如。这种人早晚都得败亡,不必再留意了。”
听了师弟这番话,小刘医官忍不住笑道:“好哇,好哇,师弟你这书没白看,知道琢磨书中的道理,说得好,说得好。这个王松城先是以下犯上,叛乱囚禁上司,接着便是企图拥立新君,豪赌一把泼天的权势富贵。可观此人行事,实像个妇人一般,欲谋大事而贪小利,许诺的奖赏不去兑现,反而学那些无知妇人求签卜卦,实在是让人失望之极。我这些天还探听到此人最是反复无常,答应手下兵士的奖赏经常拖欠不说,对兵士也苛责的很,动辄随意打杀。而且事无大小都要插手管上一管,搞得众兵士常常劳累不堪。他军中有许多将官已然对他心生怨恨,可笑其居然自诩英明神武,秉烛明照,手下人无法欺瞒他分毫。其人行事如此,我们也不必在此多留了,早早采买完盐货,早早回去。”
“啊呀,可算是能回去了,在这城里呆着哪儿也不能去,可闷死俺了。”李得一忍不住开心道。小刘医官正色道:“先别高兴地太早,采买盐货这件大事明日就要操办起来,需认真准备,切不可出现纰漏。明天你换身衣裳,跟我去盐市上转转。”
李得一好奇道:“师哥,这盐市是个什么名堂?俺们庄里买盐都是等赶集的时候找挑担子卖盐的贩子买点就算了,这盐还有专门的盐市?俺还以为这次出来买盐就跟俺以前赶集一个样。”小刘医官听了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这里是西京洛都,你以为是你们庄啊。这盐市也是平周开国太祖皇帝下令开设的,各地首府都有专门的盐市,贩盐者无论大小,都需在盐市有个铺面以便朝廷管制。据地方志上记载:平周朝开国之初,由于常年战乱导致各地盐价居高不小,百姓怨声载道,盐商则趁机大发其才。有的盐商之家财,甚至富可敌国,盐商生活之奢侈,更是令人咂舌。曾有位盐商行首,他吃一顿蛋炒饭居然就要五十枚银钱。”
“一顿蛋炒饭五十枚银钱!俺的娘啊,这是咋吃的这么多?这盐商肯定是修原气的,比俺吃的都多!不对,五十枚银钱,买猪能买三头还有余,这比王大胖子都能吃啊!”李得一惊诧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