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贵豪门暗下黑手去了。”
孙老医官好似才反应过来一般,点头说道:“噢,对对,咱们再说说这位范国师。坊间谣传他原是我朝有功名的读书人,有朝廷公试的初级功名在身,后不知因何事投了突辽人。他本人聪慧过人,兼之相貌堂堂,又修过原气,本事也大,很快便因屡次为突辽大汗出谋划策而受到重视。至于说他是突辽国师,那就纯属说书人胡编的,不过是为了名头响亮好吸引百姓前来听书而已。突辽人去年才建城立国,几十年前突辽人就是个草原上的部落而已,哪来的国师。”李得一听到这儿,忍不住把师父的话头打断,插嘴道:“师父,那范国师干了这么多坏事,不应该是个形容猥琐,卑鄙狡诈之徒么,怎么会是相貌堂堂,还聪慧过人?”
好好地思路屡次被打断,孙老医官不满道:“你这傻小子,从哪儿听来的这些?都是你三爷爷给你讲的?这李有水,简直胡说八道误人子弟。为师当年在战场上亲见过那范国师样貌的,却是仪表堂堂的伟男子。”李得一仍不相信道:“这样相貌堂堂的人不都该是忠心报国的忠义之士么?他还有平周朝的初级功名在身,何必屈身给突辽人当跪奴?”孙老医官哈哈笑道:“这可就难说了,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后肮脏龌龊的人多了去了。再说官逼民反的事儿,这平周朝廷最后这百十年间也没少干。前两年青州府还曾闹过民乱,劫了当时蔡太师的生辰纲,不就是有朝廷功名的读书人纠结一伙强人占山为王么?人家还打出替天行道的旗号呢,说是要为朝廷铲除奸臣。”
“还有这事儿?”李得一惊讶道,直觉自己今天所听的东西,彻底颠覆了以往的观念。
“为师还能熊你?这范国师,现在突辽已经建国,按他的功绩,也称得上国师了。这范国师原是极东临海之地海东府人,那里也是沿边之地,他恐怕也是见惯了朝廷军队的腐烂无能,见惯了地方官府刮地三尺,贪婪无厌的嘴脸。官府只顾自己横征暴敛,却丝毫不顾当地百姓死活。说不得他就是看不惯这些阴暗肮脏的事,又报国无门,一怒之下投了突辽人,想要借异族之手杀光这些丑恶的人。然而他到底因何投奔突辽人,是为了自家的功名富贵,还是别的?这背后的事情恐怕是无人能知咯。”孙老医官语气中透出一股嘲讽之气,淡淡说道。
“后来呢?”李得一催促道。
“后来,后来那突辽的阿史那大汗在狄大帅手下连吃了两三年亏,也没捞着什么便宜,他的部落就有些吃不消,开始有怨言。那位范国师赶紧就给他们大汗出主意,说是先假意向平周朝廷表示顺服,趁机要求重开边关榷场,靠着茶马贸易恢复部落的气力,以图日后雄起。那突辽大汗就派遣使者假意向朝廷透顺,并要求重开边关榷场。朝廷当然不会同意,因为边关榷场若是重开,那些权贵大臣,地方豪阀背地里的买卖就做不下去了,有他们在背后运作,朝廷肯定也不会答应这个要求。狄大帅也知道这位野心勃勃的阿史那家族的大汗不会轻易屈服,于是暗中只与草原上其他大部落进行交易,试图扶持其他部落,以对抗突辽人。然而那些被闪亮的枚金钱晃瞎了眼的权贵大臣,地方豪强却毫无顾忌的继续暗中与突辽人做买卖,狄大帅凭借边军之利,把持了草原上数个大部落间的交易,他们就加倍在突辽人部落身上找回来,粮食,刀剑,铠甲,茶叶,只要挣钱没有他们不敢卖的。”孙老医官脸上的神情好似陷入回忆一般,把当年的事儿徐徐道出。
“师父俺咋听着狄大帅也不像好人啊,他不也与草原上的夷族暗中做着买卖么。”李得一听了一阵,张嘴说道。
孙老医官不满道:“你小孩家懂什么,狄大帅当年只用茶叶和布匹与夷族交换战马和他们特产的青盐,粮食和刀剑那是绝不允许出关的。再说没有战马,你让将士们骑着驴去跟突辽骑兵拼命么?朝廷不思进取,得过且过,从不为边军补充战马,供给的都是些老弱不堪驱使的驮马,军饷也常有克扣,若不是有狄大帅撑着,早几十年突辽人就打进来了。赶紧给师父倒茶!拉这些陈年旧事,师尊我嘴都干了,你师哥哪去了?自打他有了媳妇,也不长来为师这儿了。”
“昨天还盼着师哥早点给你生个孙子呐,今天就嫌人不来看你,师父,你老糊涂了吧?”李得一淘气地说道。“胡说!你师父我年纪虽然大了,但精神头好着呢,今天就是被你这小崽子闹得,缠着我讲这些旧事,师父我都有些疲乏了。”李得一立马顺竿往上就爬,“师父,让俺给你捏捏,俺往常看师哥给您捏的时候也偷着学了点,预备着孝顺您来着。”
“嗯,还算你小崽子还有点孝心。啊!轻点!你好歹也是气壮境了,又天天去锤铁块,手上力气也不小了。怎么着?想捏碎为师这把老骨头啊!”孙老医官佯装恼怒道。李得一不管他,手上接着使力道:“俺那时候都看见了,师哥说来着,你这身老筋,老皮的,不使劲捏不松快。师父你忍着点,俺可用劲了!”
“啊!!松快……哎,你小子跟你师哥学的不错啊。”孙老医官怪叫了一声,满意道。“师父,您别光顾着舒坦啊,接着拉呱啊,还没拉完呢。”李得一手上用劲,嘴里也不闲着,紧着催促师父接着往下拉。
“刚才说哪儿了?哦,阿史那家族通过大规模的暗中与平周朝豪门权贵交易,过了两年渐渐恢复了气力。但是私下交易虽然对他们有利,可那帮商人都是垄断了这买卖,价格奇高不说,而且也只有他们敢卖刀剑和粮食,其他的商路又都在狄大帅手中把持着,突辽人被迫只能与这些有权贵豪阀背景的商人做买卖,别无他途,故此也吃了不少闷亏。然后这位范国师就旧事重提,要求平周朝打开边关榷场。这次突辽人是有备而来,他们预备着从狄大帅把守的北门关突破,彻底打垮这股最强的边军之后,用武力迫使朝廷答应他们的请求,重开榷场。即便到时候朝廷不答应,他们打败了狄大帅,也就顺利把北门关这部分商路抓在了手中,即便不开边关榷场,也可以使他们的部落更加壮大。狄大帅这些年也在草原上布下了不少暗探,早早的就知道了突辽人的打算,也开始整军备战。”
喝了口茶,孙老医官接着说道:“那时候威北营打仗可不跟现在一样,就出动个一二百号骑兵,连粮食都不用多备,背在后背上杀出去就得了。那时的威北营经过狄大帅几年经营,光是精锐骑兵就有三万之数,披甲步兵两万,辅兵和民壮都算上,统共加起来也有十余万的人马。大军备战,光拉来的粮草就堆满了几十个仓库。来往的民壮,随军商户,更是不计其数。”孙老医官忍不住边说边比划着,脸上显出迷醉的神情,好似又回到了当年那年轻气盛,意气风发的金戈铁马之时。
“师父,师父,醒醒,接着往下拉啊。”李得一又把孙老医官从美好的回忆之中叫醒。
“臭小子!”被徒儿从美好的回忆中叫醒,孙老医官忍不住骂了一句,接着说道:“突辽人出兵作战,历来一定要等到秋高马肥,战马的马力正是一年中最充足的时候。那年秋,突辽人果然来了。铺天盖地的十五万人马,连着随军当做军粮的牛羊,家眷,跪奴,营帐连绵数十里,真是一眼望不到边际。要是按照以往,突辽人打仗,无非就是那几个套路,先让跪奴冲阵,冲下来,后面的精锐骑兵就一拥而上,冲不下来,精锐骑兵就想法绕道,走后面猛捅一记。若是这两招不奏效,就开始玩边逃边打那套把戏,利用胯下的良马拖垮追击的敌人之后再反攻。可那年的突辽人不一样,有了那位范国师出谋划策,突辽人居然改变了策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