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了一跳,忙打发小丫头去拿东西,见苏礼的脸色不善也不敢问,这会儿听她这样说,才知道定然是半夏又顶撞了什么人,忙上前劝道:“奶奶别气,半夏虽说在家的时候嘴巴厉害些,可在外头都是很识得分寸的,这回定然是又什么缘故的,您且消消气。”
“什么缘故,除了我谁还管你们是什么心思和缘故,也就是我把你们都好生宠着惯着,打不舍得打,骂不舍得骂,却自己去外面找打……”
苏礼瞧着小丫头屏儿给半夏敷冰块,许是因为从未见苏礼发这么大的火,手一直哆嗦个不停,弄得半夏时不时地皱眉吃痛,本就是心疼地骂她,这会儿就忍不住了,上去推开屏儿道:“换个手不哆嗦地进来。”便搂着半夏落下泪来。
半夏一直闷头不吭声地听着苏礼发火,心里也知道她是心疼得生气,本是盼着她多骂一会儿能排解排解心中的闷气也好,谁知竟被她一把搂住,不多时,就觉得自己肩头的衣裳被温热的液体打湿。
半夏这才觉得慌神,她从不到十岁被买进苏府就跟着苏礼,何曾见过她这般模样,小时候就总觉得特别敬佩苏礼,觉得她遇到什么事儿都是毫不忙乱,哪里见过她这样哭得说不出话。
忙将苏礼安置到榻上,自己跪在跟前哭道:“奶奶,奶奶您别哭,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别哭了,您一哭比打奴婢都难受……”她被打得脸颊全都肿起,嘴里更都是伤口,说起话来就有些含混不清,还时不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见她这样苏礼的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滚。
锦之瞧着这两个对着哭的急个半死,偏生早晨只有半夏一个人跟去,竟是想问都找不到人问个情况,只好叫屏儿出去打水,自己拧了半干的帕子捧过来又劝道:“奶奶这么一哭,奴婢们心里全都难受得紧,赶紧擦把脸,找人给半夏上药才是要紧事。”
苏礼闻言接过帕子胡乱擦了脸道:“锦之你给她上药去,那些个小丫头手下没个轻重。”
锦之忙应了,怕苏礼瞧着难受,便叫了芷莲进屋伺候,自己领着半夏回房去上药,又慢慢地问了事情的缘故,听后也是气得不轻:“横竖是觉得咱家老爷没得着爵位,便开始迎高踩低,却也都是些个没脑子的,也不想想咱家奶奶是赐婚来的,竟也敢这般作践。”
“赐婚的又能如何,难道圣旨还能管一辈子不成,还是让奶奶去告御状?”半夏恨恨地说,“其余几个也就罢了,最可气的就是大太太,即便是再不待见咱家奶奶这个媳妇,好歹也不该被外人一挑唆就先自家斗了起来,难道奶奶被打压,她能得到什么好处不成,左右不还是便宜了别人。”
“你也少说几句罢,刚敷了药别再触动伤口。奶奶总是叮嘱你莫要在外面乱开口,奶奶自有应对的,你却总是改不了这混不吝的毛病。”锦之又埋怨半夏道,“我还从没见过奶奶哭得那样伤心,素日都是淡淡地模样,似乎什么都能处置妥当似的,瞧着奶奶这般,让我心里都觉得难受得紧。”
“我不过就这一次……”半夏低声嘟囔道。
“就一次还不够?你还想来几次?”锦之起身道,“我也不在这儿招你说话,叫屏儿过来给你使唤,我去屋里劝解劝解。”
她说罢便拧身出门回了苏礼屋中,见床帐已经放下,芷莲正坐在床头绣墩上做活计。瞧见她进来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咬耳朵道:“奶奶说累了,刚除了衣裳歇下。”
锦之有些不太放心,但床帐掖得严实,又不敢去探看,怕真是歇下又被自己吵醒,后来趴在床帐上听着里头呼吸似乎很是匀称,便跟芷莲一道在屋里守着。谁知一直到了下午都还没起身,锦之越来越觉得心里不安,也顾不得许多,忙拉开床帐查看,却见苏礼蜷缩在床的角落,满脸通红,额头上满是汗珠,面颊上还挂着泪痕,上去探手一摸,身上烫得吓人。
“奶奶,奶奶您醒醒……”锦之唤了多声,见苏礼已经没有半点儿反应,骇得半死,赶紧打发庆儿去请大夫,自己跟芷莲一道将苏礼汗湿的中衣、亵衣除去,拿温水擦净身子,又换上干净的衣裤。
大夫来诊脉之后,说了一大堆的之乎者也,锦之也听不懂都是什么意思,只好又厚着脸皮细问。
“贵府夫人怕是这几日本就心火过剩,又没有细心修养,不知是为何又惹了些气,如今气血郁积于内无法散开,表现于外就是高烧不醒。”大夫起身朝外间走去,“我开个方子,先吃两日看热度可有消退,若仍是居高不退,怕就是要有凶险了,若热度消退得快,那便再换了方子调养。只是这药只能医病,不能医心,若是要去除病根,还要解开心结才是正经。”
半夏听得苏礼高烧不退,也非要过来床边守着,锦之拗不过她,又见她不过只是些皮外伤,便也就依了她守着,自己去厨下看着熬药。
药还没熬好,沈母打发了丫头过来问,何时去接沈青蔷,锦之怕半夏又跟人冲突,自己忙迎出来说了情况,又领了那丫头进屋去瞧了情况,见果然是病得不省人事,便忙告辞回去回禀。
只是这一回去便没了消息,连个再来问情况或是送东西的都没有,半夏少不得又是气闷,却也不敢再多说,只守着苏礼抹眼泪。
沈青昊晚上回府,刚一进内宅就觉得气氛不对,丫头们都只是匆匆地行礼便离开,脸上连个笑模样都没有,直走到屋门口都没见有丫头进去通报,更没见苏礼迎出来,掀开门帘厅内空无一人,只有盏油灯摆在桌上,心里越发觉得惊惧。
快步走进里屋,却是连盏灯都没点,他半晌才适应了屋里的昏暗,瞧见有个人影坐在床前踏脚处动也不动,他试探地唤道:“半夏?还是锦之?”
那人依旧没动,身后却传来锦之的声音:“爷,您总算回来了。”
“家里这是怎么了?礼儿呢?”沈青昊见终于有个人说话,便忙回身着急地问。
锦之端着托盘放着药碗进去,见一片昏暗便叹气道:“奶奶下午就开始发热,人也什么都不知道,刚才喂的药吐了一大半,这会儿边又熬了一碗,看能喂进去多少。”说着就抬手抹抹眼角的泪水,“爷先坐着,奴婢去点灯。”
沈青昊哪里坐得住,过去要看苏礼到底如何,却差点儿被踏脚上坐着的人绊个跟头,正要发火却听那人开口说话,虽然有些含混不清,可还是能听出是半夏的声音,冷冷地丝毫没有平日的欢快:“爷且先去见太太吧,太太打发人来问了几回了,若是知道您已经回来却还不过去,怕是又要拿我们奶奶发作了。”
“半夏,你又混说。”锦之正举着灯进去,见状忙斥半夏,又扭头去温言道,“爷先去见太太吧,许是有什么要紧事,来催了三回呢,奴婢先喂奶奶用药,您等会儿回来再瞧也是一样的。”
二人虽然一个冷淡一个温柔,但表达的意思却是一样,让他赶紧去太太那边。沈青昊见状便明白,定然是娘给苏礼受气了,以为是苏礼不愿见他,便道:“你们好生照应着,我先去太太那边一趟。”说罢就匆匆去了。
本以为娘是有什么大事,谁知却是打听郑大人送来的两个丫头:“我听说尚书大人送个你两个丫头?”
“娘怎么好端端地想起问这个?”沈青昊心里惦记着苏礼,便漫不经心地应着,“一个打发嫁人了,另一个在内宅伺候。”
“我知道,我今儿刚说了你媳妇,尚书大人送来的,即便不给抬个姨娘,也不能太怠慢了去,怎么能刚送来没两日便给配了个小厮。配出去的也就算了,剩下的这个,照我的意思你便收了在房里,甭管喜欢不喜欢的,也算是给尚书大人的面子。”
沈青昊这才知道原来竟是为了这事,登时皱眉道:“娘,我跟礼儿大婚还不到半年,哪里有往屋里收丫头的道路,再说郑大人送的本就是丫头,又不是什么好的,那天那个把我气得够呛,若是依了我早就打出去,礼儿劝着方才给体面地许了人家,您好端端的又去训她做什么?”
沈青昊说得确是实情,本是想替苏礼解释,谁知沈母却只觉得他是向着苏礼,故意编瞎话来哄自己,当下便沉下脸不悦道:“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娘拉扯你长这么大,还抵不过刚进门几个月的黄毛丫头。”
“娘,我在兵部不过是权益之举,只是为了过阵子出征找个身份,皇上已经说过,待这次出征回来,让我去禁军里领职,并不归兵部尚书管辖,不过只要忍他这几日罢了。”沈青昊心里叹气,自己的娘自己知道,越替苏礼说话她只会越生气,便只说正事,“兵部尚书郑大人虽说还算有些才干,但并不得圣心,皇上一直想要将他调职,只不过还没找到合适的接替罢了。娘,朝中之事儿子心中自然有数,有些个话都是不能说、不该说的,儿子今儿也都跟您说了,您只要知道,儿子万事心里有数便是。”
沈母闻言忙四下看看,发现下人都没在才放下心来道:“娘知道了,以后这些个不能说的可莫要再说了,就怕隔墙有耳。”停顿片刻又道,“便是对你媳妇也莫要说。”
沈青昊无奈道:“娘,这些苏礼并不知道,只是怕您担心,才说与您知道。”
沈母闻言觉得自己在儿子心里还是很重要的,登时舒服不少,这才问:“听丫头回来说苏礼病了?”
“嗯,说是发热,我刚从衙门回来,知道娘找我便直接来了,您瞧,我连衣裳都没顾得上换,更没顾上进屋瞧瞧。”沈青昊忙继续捡着沈母喜欢听的说,果然哄的她渐渐丢开了先前生气的事儿,不再去提收房之类的事情。
好容易哄得老娘高兴,沈青昊才推说累了,急匆匆地赶回家里,见苏礼侧身躺着,将身子蜷成个婴儿的模样,小小的身子不到两日似乎又瘦了几分,上前将她搂进怀里,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出她滚烫的热度,心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紧紧地搂着苏礼,强忍着鼻子的酸楚,将头埋在她的肩窝处喃喃地说:“礼儿,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