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去洗手间,拿水狠狠抹了把脸漱漱口,再赶去开门。
门打开,外头站了个人。
至于站的是谁?纪询没有看清。
他好像有点低血糖,脑神经突突地跳,眼前则蒙了块黑纱,视线聚焦在哪里,哪里就有块黑斑挡着。
但就算眼睛看不见,他觉得自己也能猜到来人,他倚着门框,带着浓重的困倦的鼻音说:“霍队,阴间是不是很美好?”
“怎么说?”
“我看你一步跨入就再舍不得出来了,凌晨六点就来敲我的门?”
“是清晨六点。我在警局看到有人出门晨练才开车过来。”霍染因纠正,“要说阴间,你的袁队更阴间,连夜突审孙福景,拿到真正凶器后,他四点半就跳上去怡安县的车,现在估计也在敲别人家的门。”
其实纪询压根没有明白霍染因在说什么。
他还困着,脑袋里有辆拖拉机,来来回回,轰隆轰隆。
他只知道对方嘴巴张张合合说了好一会,又抓住了个关键字。
“你的袁队”。
他撇嘴,说话。
“袁越不是我的。是你的!你们不是刚过了不眠的一夜吗……”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拖拉机的声音越来越大,他脑袋疼,靠着门框就想睡下去,虽然睡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人生本来就是个受折磨的过程。
霍染因一阵无语。
“纪询。”
他叫他的名字。
这声纪询倒是听清楚了,名字对人而言有条件反射般的刺激。
纪询勉强撑起打架的眼皮,朝霍染因再看一眼。
“干嘛?你叫我我也不会现在和你去工作的……嗯,等我睡醒,睡醒再说。”
“你又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工作?”霍染因反问。
“难道不是吗?”纪询嗤笑,“工作,工作,工作,你是嫁给工作的男人。你和袁越一定要牢牢握好彼此的手,不要分开,不要祸害正常人……嗯!”
霍染因走近了,站得很近。
突然产生的压迫感,让纪询眨下眼。
原本结结实实罩在眼睛上的黑纱布,剥出个线头。线头抽着抽着,把黑纱给抽掉了,纪询的视野变得清晰。
他看见了霍染因的脸。
对方的头发有些乱,在工作中一贯用发胶梳起来的额发,经过了一夜不眠的折腾,发胶也失去了效力,让一两缕头发当了漏网之鱼,从发群中掉落下来,虚虚搭在霍染因的额上。
清晨六点,太阳出来了,但还没积蓄起白天的热力,天色还是浅蓝的昏蒙。
昏蒙中,霍染因凑上来,嘴唇轻动。
他像要说话,又像要吻他。
这还像个梦。
模糊的,朦胧的梦。
但不是噩梦,这是个难得的,平和的,带着三分瑰色的梦。梦里的男人脸上带着泪痣,那枚浅色的痣,像印在脸上的一点魅惑的光,一道勾人闪;而他的唇,则像是落在雪地里还残留着霜色的花瓣。
花瓣印上他眼睛。
霍染因在靠近纪询的时候摇摆了那么一下。
他在考虑是吻他的唇,还是吻他的眼。
后来他决定吻上那双半合不合的眼。
他吻上它,吻它透亮的瞳孔,吻它瞳孔中沉眠的灵魂。
天色微蓝,他吻上纪询。
对方的眼睫在他唇上猛地一挣。
瘫在门框上眯眼打盹的猫咪,炸竖了毛,瞪圆了眼。
纪询站直身体,彻底醒了。
霍染因迎着纪询震惊的眼,似笑非笑:“纪询,你也挺好逗的。这么好逗,也是会被人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