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赶车的扯着驴甩了个响鞭吆喝着走。驴慢悠悠迈开步子,一溜小跑出了院,往村口去。
吴二姐在车里小小惊叫一声,吴老爷心下暗笑,把赶车的鞭子递给一旁的把式,钻进去一瞧就看到吴二姐跟只受惊的猫似的紧紧巴在垫子上,车里只铺了几层厚垫子,吴老爷因今天吴二姐要坐,特地拿了张狐狸皮铺上去,这会瞧见小女儿一副吓白了脸的模样,吴老爷钻进去把她拖进怀里抱住吓唬道:“莫叫!带你去卖掉!”
吴二姐的眼泪当时就吓出来了!
吴老爷哈哈大笑,从旁边的小暗格子里掏半天掏出两块半干的柿子饼塞到吴二姐手里,见她仍一副吓呆的模样不敢动,再拿过来撕开一小块一小块喂到她嘴里。
干甜的柿饼进嘴,吴二姐愣愣回神,抬眼瞧吴老爷一脸疼爱好笑的看着她。
吴老爷见吴二姐终于回神,脸上还带着泪痕,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真是鼠大的胆子,吓一吓都能吓死。
他知道二姐怕他,在吴冯氏的院子里时还敢凑到他跟前说两句话,没有吴冯氏在跟前时那头都不抬。其实几个大了点的孩子都跟他不怎么亲。大姐就不提了,因为是头个孩子还是个女孩,吴老爷从小就没看过她几眼,轮到她时又是个女孩自然更是陌生。六岁前他就没抱过她。
倒是敬泰,自生下来见是个男孩,他反倒更疼爱些。跟着先生之后更是天天跟着他,有时他没事就到他跟先生念书的屋子里坐着。吴老爷一直觉得比起吴冯氏来,敬泰更亲近他些。
看着吓得跟只小兔子似的二姐,吴老爷叹气。女儿本就比儿子弱些,他不多疼着点,等回头出了门吃得苦就更多了。
吴老爷的粗糙大手用力给吴二姐擦泪,搓得她脸生疼,可疼归疼,吴二姐终于发现吴老爷仍是那个疼她的爹而不是凶神恶煞要将她扔出去的模样。
自己吓自己能吓死,二姐猜自己可能想得太严重了。对嘛,她一个小孩子说的话谁会当真?当初她十□□了跟杜家父母一本正经的说话时还没让人当回事呢,何况现在?
驴车走在崎岖不平的山道上,掀帘子瞧外头是一片新绿的荒地,吴老爷抱着吴二姐探头向外望说:“这外头的地都是咱家的。”
吴二姐这回可惊讶了,她张口结舌的指着车窗外一望无际的地说:“都是?”
吴老爷得意的瞧着吴二姐说:“都是!回头二丫头你出嫁,爹送一半给你!”
嚯!吴二姐吓得缩回了手,吴老爷哈哈大笑,抱着她说:“这值什么?我吴大山的女儿出嫁,只陪嫁这些地都是丢人!”他不顾吴二姐吓呆的模样,蹭着她的脸说:“回头爹给你更好更肥的地!”
驴车晃悠着向前走,半个时辰后就有人迎了上来,隔老远那几个人就满脸是笑一路小跑的奔着驴车过来,吴二姐放下帘子就听到前头赶车的把式喝斥道:“闪远点!叫人都闪远点!”
吴老爷仍是将吴二姐抱在怀里,好像一点也不觉得把式将人斥退有什么不对,他抓着把炒黄豆哄吴二姐吃,一边说:“这几个都是咱家外头的管事,回头你隔着帘子瞧,没发话他们不敢过来。”
再向前走,吴老爷再次掀开车窗的小帘子叫吴二姐看:“这都是咱家的地。”
吴二姐这回再看才明白为什么刚才吴老爷不把刚才那片荒地当一回事了,她指着外头已经插了秧的地说:“这才是地?”
吴老爷笑道:“这才是出庄稼的地,刚才不过是瞎长草的荒地,你说,爹能给你那种地当陪嫁?”他指着外头一片绿油油的田说:“要给,就给你这种的!”
驴车停下后,吴老爷跳下车再把吴二姐抱下来,踩在软绵的泥地上,一落地就沾了一脚泥。
吴老爷挥手让驴车先走,弯腰抱起吴二姐慢悠悠向前面稀稀拉拉的草房子走去,边走边指着这些地说:“这边的地大约有个八十多亩,都是良田,种的都是要卖给官家的稻米,管着这些田的人共有四十六个人,其中有一半以上的壮劳力,其他的都是他们的家人媳妇老娘孩子。孩子满十岁就要下地干活,算劳力,不干活咱们这里可不管他们汤饭。”
吴二姐认真听着,吴老爷最后说:“这些人,都是咱家的人,生死都归咱家。”
吴二姐不解的看着吴老爷,这些话跟她说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