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中秋节的上午,那兰被客厅里叮叮咚咚的声音吵醒。十月初的春森,气候还在夏季,阳光从窗外透进来,刺眼,那兰伸手拉上窗帘,房间里终于密不透光。
杨壮壮大约是在和人打电话,声音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和她同居以来,她难得假期还待在家。那兰重新闭上眼睛,打算再补会儿眠。
“……没有的事,你乱扯,哎你别来,我室友真的不太喜欢招待人……”杨壮壮的声音突然靠近,人似乎就在他房门口。
那兰挣扎片刻,起床。
打开门,杨壮壮果然在附近,那兰的目光短暂掠过她,她正在拖地,耳朵里别着耳机,确实在接电话,那兰转身走去洗手间。
刷完牙出来,客厅时钟指向十点四十。杨壮壮在厨房煮面,身上戏着一条绿色围裙,大约是听到那兰开门的声音,她转过身来看向他。
“我煮了面,一起吃。”她笑着说。
那兰朝厨房走去。煮锅里的水刚好沸腾,见杨壮壮先撕开调料包倒进水里,那兰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你会煮泡面吗?”
“说的什么话,我这不是正在煮吗?”杨壮壮一脸轻松地说,“待会儿我再打两个鸡蛋怎么样?”
那兰在料理台上找到面饼,直接略过杨壮壮,丢进了锅里。
“不用你帮忙的!”杨壮壮猛地转过头来看他,这时那兰才意识到,他们站得很近,近得完全没有社交距离。“我昨晚不是说过了吗,我得对你更好,从各种生活起居上,大事小事上……”
杨壮壮还在叽叽咕咕说着什么,那兰没有再听,他离开厨房,走到客厅,打算好好理理心中的困惑,关于昨晚为什么要情绪失控,以及为什么要做一整夜乱七八糟的梦。
他照常在沙发上坐下,往后靠——
沙发靠背突然一软,那兰没防备,整个人向后倒了下去。
那兰受惊低呼了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闻声而来的杨壮壮赶到客厅。
那兰从沙发上爬了起来,茫然地往后看了一眼后,他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会倒下。
实在是太逊了。那兰在心里对自己说。
“你该不会是被沙发床吓着了吧?”杨壮壮不知死活地问。“其实我早上打扫卫生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这是张沙发床,我简单清理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装回去。”
那兰没搭话,起身把沙发床扶起来,找到靠背的支架,打算把它恢复到沙发形态。
杨壮壮还在一旁站着。
“昨天我就想问了。”她说,“你心情不好吗?”
那兰动作一停,想抬头看她,又觉得不合适,于是继续拧支架。
“没有。”
“那为什么……我是觉得你有点不太对。”
“哪里不太对?”
“昨晚到今天,都很……怎么说呢,很见外,我想知道,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或者让你不高兴了——你要不想回答可以不说。”
啪嗒一声,那兰装好沙发床,他拍了拍手起身,终于看了她一眼。她此时比平时有求于他的样子更夸张,那兰移开视线,心情不受控制地变得更糟了。
“没有。”他直接道,“你说你想住这里我没意见,但你没权利要求我怎么对你。”
“我……我没要求你怎么对我,就是,咱们不能像之前那样吗?像好伙伴,好朋友,好兄弟那样?”
那兰本想回房,被她这么一说,不觉停了下来。
“杨壮壮,”他盯着她,“你说我们是好朋友、好兄弟,我同意了吗?”
“你也没反对啊。”
“我现在反对了。”
“为什么?你不要这么情绪化,你之前不这样啊。”
“住三个月和无限期住下去不一样。”那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几乎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说,他快把握不好和她相处的边界了。
“没什么不一样,顶多以前你辛苦一点,以后我辛苦就行了。我昨晚也仔细想了想,咱们住一起这三个月以来,确实你照顾我更多,为了补偿你,我决定请你吃一顿好的,你要出去吃还是在家吃?”
她根本不懂他在想什么,她也根本没有他正在经历的困扰。这是那兰听完她说话后得出的结论。
“随你便。”那兰决定不再和她讨论这件事,或许他可以想到更好的办法应对这些,或是可能会失控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