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她知道了你们在骗她,也不应该对你发火,而应该冲着李咏霖去才对。”
“也许。”我彻底没了主意。
“以你所说,杨洁有些像是表演型人格障碍了,她之前对你的和善,都是装出来的。不过表演型人格障碍自杀的概率是非常之低的,何况它和自杀一样,都是较为少见的病例,不大可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简心蓝表示诧异。
“那可说不好,看样子,杨洁是很反对你来干涉她的生活的。她假装对你配合,希望尽早结束治疗。但是她发现你没完没了,所以就给你来一家伙。居然让她得逞了!”
就这样,他俩一个从专业角度出发,一个从人情世故考虑,你一言我一语,乐此不疲,把我夹在中间。
经历了这样动荡的一天,我已是筋疲力尽,恍惚间靠着坐椅睡着了。
凌晨六点左右,我被老威的大手无情地推醒,左顾右盼还有些迷迷糊糊。
“嘿,嘿!专家来了。”
“啊?”简心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着了,由于没有卸妆,她的脸上有些干巴巴的,也透着疲倦“来了啊,好。”
专家是个三十五岁、很精神的中年人,正饶有兴趣地瞧着我们。
专业性沟通,简心蓝比我在行,她和专家说明了我们的想法。
“有这样的事”镜片下,专家的那双眼睛透着精干“没问题,我尽快安排检查,上午就给你们结果。”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从王倩倩被推进扫描室到结果出来,没用两小时。
专家很客气地,当然也带着权威感,将我们让进了他的办公室。挂在白色写字板上的,是倩倩脑部扫描照片。
专家指着其中位于倩倩左侧颞叶的一个小白点,说:“看这里,这片区域叫做海马状突起,在这里,有一处非常微小的碎片。从这张图上,我们还看不出这碎片到底是什么,不过有可能是因为撞击,而导致分离的一小片颅骨碎片。由于撞击的冲击,这个碎片被卡在海马状突起上了。”
“海马状突起是干什么用的?”老威在哪里都不认生。
“它能控制我们的抑制作用,帮助储存长期记忆,巩固我们的空间感。”简心蓝解释道。
专家笑着看看简心蓝,说:“真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位行家。她说得完全正确,简单地说,海马状突起,主要关系到记忆问题。这部分受损,可能导致我们长期记忆的部分紊乱,严重者,可能彻底失去自我概念。我是谁,我叫什么,我做什么的,全都想不起来了。”
john的问题大概也就在这里。
“如果是镜像识别障碍,那么受损的部位应该是在脑部负责思维的区域,可是她的海马状突起却有问题,这是怎么回事呢?”我想着想着,不自觉地说出了声。
“哦?这里还有一位行家。”专家又笑了“很高兴能和你们这种懂行的人沟通。你说的没错,如果是镜像识别障碍,那么受损区域不会在这里。所以她不可能是这种病。”
“但是,既然是储存记忆的。那么倩倩有可能忘记了自己的长相,因此才转而攻击镜像,这说得通吗?”谁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老威的提醒让我们大吃一惊,三个专家愣没干过一个外行。
是啊,既然海马状突起帮助储存长期记忆,而这部分记忆中包含了关于自我的身份识别,那么这部分受损,也可以导致倩倩忘记自己的模样,这同样可以解释她在镜子前的行为异常。
这也是我不建议读者朋友在缺乏指导的情况下,轻易去翻看心理疾病和精神疾病书籍的原因。许多病的表现形式是类似甚至基本相同的。如果拿着症状去套病名,很有可能受到误导。
专家、简心蓝以及我都陷入了沉思。
老威接下来又提了一个问题:“如果卡在她脑部的颅骨碎片被取出,那么她恢复正常的机会有多大?”
“说不好,这要看她大脑的自我修复功能有多强。快的话可能是几个月,慢的话几年、十几年,也有可能终生不愈。”
这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答案,残酷但是客观。
专家答应尽快安排手术,可我们除了抱着希望和幻想,没有别的出路。我们沉默无语地走出办公室。
没必要向干爹干娘再去解释太多,这不外乎是让他们再受一次刺激,我们请二老回去休息,我们代他们值班。
由于还需要输入来控制伤势,倩倩的脑部手术被安排在第三天停药之后。手术是非常成功的,碎片被顺利地取出来了,可是问题还是没能得到解决。专家说得很明白,我们心里也有了底——也许是几个月到一年,也许是更长时间,倩倩不能见到反光物。你如何生活在这个世界,还见不到反光物?这才是无法解答的问题呢!
我们蒙着倩倩的眼睛,七手八脚地把她送回家。拉上窗帘,把镜子都朝墙放,把一切玻璃器皿换成乌溜溜的陶土制品。
待在家里,一切还都好办——吃喝在家,大小便也在家——可是出门以后该怎么办?万一倩倩在家里待了几天,烦了,一定要出门,要回去上班。我们怎么跟她解释?难道告诉她,她不能再出去工作了?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