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烟道了声“谢谢”,接住,套在身上,拉起拉链。
外套很大,还残留着他的体温,穿着暖洋洋的。
她眯起眼,大半张脸都藏进衣服里,舒服得差点打瞌睡。
抵达目的地,两人下车。
周越凯在前面带路,她缀在后面。
茶楼供暖足,她脱下外套,挂在臂弯上,百无聊赖地甩着一只袖子玩,东看看西看看。
这家茶楼装潢雅致,古色古香。面积挺大,分为上下两层,楼下是大厅,楼上是包间。
这个时间点正是生意兴旺的时候,周六日不说,老人家来得稍早,现在还没离席,年轻人刚醒,正好过来吃早茶。
杂乱的说话声,碗筷碰撞的当啷声,还夹杂着一两声小孩子的哭闹。
水汽、香气、人气全搅和在一起,很热闹。
有一个女孩子跟服务员说要退掉纸巾。
戚烟看着,不禁弯起嘴角。
是嘛,外面的纸巾两块钱一包,那么贵,我们都是自己带的。
正看得出神,手臂突然被人抓住,周越凯把她拉到一边,一个服务员推着辆送餐的小车擦着她走过。
她往周越凯那儿缩了缩,以免挡路。
周越凯吐槽她:“想什么呢?差点跟人撞了。”
她催他:“快走啦,我好饿。”
他没放开她,拉着她上楼,进入包间。
包间里已经有两个人坐着了。
一个是西装革履的律师,另一个是左嘉石。
左嘉石跟她记忆里的形象出入不大。
剃得短短的络腮胡,卷发长了不少,扎着半丸子头,袖子撸到手肘,从脖子蔓延至手臂上的大面积彩色文身特别抢眼。
橘子皮零零碎碎地剥到一半,他闻声看向她跟周越凯,话说得熟稔:“可算来了,要不是你俩,这会儿我还躺被窝里呢。”
“大好青春怎么能埋葬在被窝里呢。”周越凯接茬,带着戚烟坐在另一边,言简意赅地为两人做介绍。
服务员端着茶壶,给她和周越凯倒茶,送上菜单和笔。
戚烟扫一眼菜单,点的始终是那几样:虾饺、红米肠、金钱肚、椰奶布丁、炒牛河……
笔尖悬在“乳鸽”上犹豫了会儿,总觉得这个吃着形象会不大好看,而且他们几个男人可能懒得戴手套,干脆不吃。
唔……那样她可以打包带回去吃。
于是直接点了两只,顺便要了一份凤爪和豉汁排骨,再来一盘白灼菜心。
她专心致志地点菜,左嘉石则目不转睛地打量她,笑:“还当什么画家呀,去当大明星呗,不能白瞎了这么高的颜值。”
“不要。”戚烟头都不抬,直接拒绝。
就她现在这身份,进娱乐圈简直就是找死。
且不说没背景没靠山,要是被人扒出她是戚淑仪跟李佑的私生女,出生即原罪的她,就等着被网友喷成筛子吧。
“为什么?”左嘉石追问。
戚烟听出了点别的意思。
周越凯一句话肯定了她的想法:“嘉石哥惯来爱开玩笑,人家只想靠才华好好画个画而已,要真想靠脸吃饭,估计现在咱们只能在荧幕上见她了。”
左嘉石掰开橘子,吃了一瓣,眼珠徐徐动,还是不死心:“像李乔妤那样,在微博什么的,po几张照片,拍几条短视频,也不是太复杂的事儿。
“诶,李乔妤,你知道吧?年纪跟你差不多,长得也挺漂亮。我这边代理过她不少作品,几年过去,价格翻了不少。
“你的画我看过了,画是不错的,就是这宣传包装得跟上。上个电视登个报,炒炒热度,我这边再帮你办办展览,安排几场拍卖会……”
戚烟点了杯柠檬茶,把菜单递给周越凯,话是对着左嘉石说的:“我不大想露脸。”
先前都有人翻出戚淑仪的电影片段,说她俩相像了。
说实话,她潜意识里感到害怕。
左嘉石又塞一瓣橘子到嘴里,“你还挺有个性。”
直白点,就是死脑筋。
服务员过来核对菜单,左嘉石挥挥手,豪爽道:“就先这样上吧,不够再点。”
许是跟戚烟不太能聊起来,他转而跟周越凯聊天。
左嘉石是个商人,天南海北都能侃。
周越凯是个人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一时间,包间其乐融融。
椰奶布丁上得早,是小兔子形状的,□□弹弹。
戚烟没舍得吃,拍几张照片,挑出一只搁在碗里,用小勺子拍它弹软的小屁屁。
“越看越觉得你眼熟。”左嘉石忽然蹦出这一句。
戚烟看向他,小勺子不小心在兔身剜了一下。
小兔子被腰斩了。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左嘉石单手支颐,指尖挠挠脸,“你是新都的……嗯,前几年我在新都办过展,那时候是不是送过你一幅画?”
戚烟吃着布丁,“嗯”了声。
周越凯对他们这一段过去蛮感兴趣,让左嘉石展开说说。
“那幅画我画了一半,懒得带,就送她了。后来她改画,多加了一个拿着画笔,身上开满蔷薇的骷髅,喝咖啡的时候,骷髅从喉咙到腹部的花全染成了黑色。硬是把我的画,从‘莫奈’改成了‘马奈’。”
左嘉石戏谑道,咧着嘴笑,眼尾皱起几道细纹,手挡在嘴边,跟周越凯说悄悄话似的:
“你是不知道她有多损。把那幅画发微博上了,还起名叫‘一肚坏水’。”
周越凯嘴角微翘,笑容有些微妙,朝戚烟瞟一眼,仿佛在说“不愧是你”。
其他菜品点心接二连三地上桌。
戚烟端着柠檬茶,叼着吸管喝一口,被周越凯那一眼看得莫名有些得意,说:“那幅画卖掉了。”
“对,我叫人联系你,把画买回来了。”左嘉石拾起筷子,夹了根菜心放进碗里,“当时想挑几个好苗子来养……后来再联系你,就联系不上了。”
戚烟:“以前那部手机内存不够,我把微博卸载了。”
“所以,你联系了李乔妤?”周越凯问。
“是啊,”左嘉石看向他,意味深长道,“够年轻,潜力大,可塑性强,还比较听话,养成系嘛,你懂的。”
戚烟吃着虾饺,瞥了眼左嘉石,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周越凯。
周越凯的笑也挺意味深长。
气氛在不知不觉间,好像变得有点奇怪。
她再看回坐在斜对面的律师。
他在安安静静地喝茶。
戚烟咀嚼着虾饺,抛开心里那点古怪,继续埋头吃东西。
聊到一半,对话兜兜转转回归正题。
“……这价格有点高,”左嘉石说,“一个不愿露脸的神秘又年轻的画家,没什么名气,也没多少参赛和参展经历,拿不出代表作品……”
他的眉皱着,指尖在桌上点着,思虑半晌,自认为给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要不这样,小戚所有作品都交给我独家代理,我负责她的宣传包装,商务接洽,她只要把心思放在创作上就行。”
“只有五年。”戚烟说,“五年后我有别的打算。”
“什么打算?”
这话不是左嘉石问的,而是周越凯。
即将送进嘴里的烧麦一顿,再次回到碗里,戚烟放下筷子,抬眼看他。
他右手捏着一只茶杯,没喝,只是掂着,慢慢地转,眼睑低垂,眸光落在那杯汤色透亮的茶上。
“回新都开间工作室或画廊。”戚烟撩着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继续吃烧麦。
“我把你炒火了,你就自立门户,不管我了?”左嘉石语气夸张,深感不可思议,颇有下一秒就要跳起来骂她过河拆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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