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的中医伤科医院里的病人不如中心医院那么多,因为这边只看骨科,在通往髋关节科的走廊里偶尔只有一两个摔伤患者扶着辅助杆与易学佳擦肩而过,他们都对她目不斜视,却会在见到梁枫时,好像猴子见了树般条件反射地仰起了脖子,有两个护士在路过时还忍不住悄声嘀咕了两句“真高啊。”“好像还是个孩子?”
“梁枫,你上次体检多高了?”易学佳问,“有一米九没有?”
梁枫说:“没有,只有一米八五。”
“只有?”易学佳看一眼他脚上的拖鞋,继续漫不经心地说:“你肯定会长到一米九。”
“那不够,我希望可以长到两米以上。”梁枫做出一个投篮的动作说,“那样子我灌篮更轻松一些。”
易学佳说:“那你要多喝牛奶,吃青菜,每顿三碗饭。”
梁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腼腆地笑一笑说:“不止三碗,爸爸说我把他吃到要去银行贷款……”
“那你是该悠着点儿了。”易学佳被逗得大笑,然后又顾虑到梁枫的家境,急匆匆地收敛了笑容,尴尬地“咳”了一声后,关心地问,“听说做护工挣得挺多的。”
“是还不错,所以爸爸换了好多工作以后,就坚持一直干这个了,每天一个病人有一百块,一天时间只要跑得勤快最多能同时照料两三个病人,通常一个月里能不喘气地干满大半个月,最忙的时候都睡在医院里。”梁枫平时没少听爸爸絮叨,所以说起这临时护工的工作来是头头是道,“他对比过市里所有的医院了,就这里的病人照料起来最简单、干净,也不容易出差错。”
“那挺好的啊!”易学佳的情绪又高昂了起来,快速地掰着指头算道,“如果每天都接三个病人的活儿,干满一整个月,那可是九千块呢。”
梁枫诚实地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每个月都能干满三十天接满三单活儿的,这个工作虽然又累又脏,但也有不少人争的。”
“自由啊,想休息的时候不用向老板请假。”易学佳是个乐天派,看待任何事物时总是会先往好处去想。
“也有不好,他没有单位,自个儿瞎忙活,没有五险一金。”梁枫边和她聊着,边左顾右盼,寻找他父亲的身影。
今天还好是和易学佳组队玩儿,换了别人的话,梁枫一定不会开这个口,“你能陪我去医院找我爸吗?”他出了门以后,才收到爸爸梁述工的短信。
短信里说,梁述工在帮医护人员抬一个病人上担架时,被蹭了一裤子的血,他叫梁枫从家里带一条干净裤子去给他换下来。
听了这个请求,易学佳毫不介意地点头,“没问题啊,我们现在马上骑车先去你家,拿了裤子就去医院,别让叔叔穿着脏裤子等太久。”
这一路上,易学佳都情绪高涨,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耐烦,好像去的不是医院,而是游乐场。
“骑得不要这么快,不着急的,注意安全。”梁枫骑着单车追在好像一阵风似的易学佳身后,着急地冲她喊,“看车,看车!”
“没事儿,这条路上的车少,也没有人。”易学佳回首冲梁枫笑着挥了挥手,“来,飙起来!”
她背着光,人一时在阴影里,而下一时又立即在光里,仿佛是她的笑把她的周遭给轰隆一下点亮了,一时间灿烂得刺眼,梁枫眯了眯眼后于是也迎风笑了,易学佳的笑犹如随风飘来的花酿香,惹得人要么打喷嚏要么也会喝醉般笑起来。
“谢谢你。”梁枫突然停下了脚步,站在走廊里转过身来,对易学佳郑重其事地说,“陪我来。”
“太客气了吧。”易学佳对梁枫如此正经的表示,有些不乐意地咧一咧嘴,“我和你,谁跟谁啊。”
梁枫被她这么一说,有些害羞又局促地笑了。
“爸爸!”两人继续通过探视窗查看一间间病房后,梁枫终于在最尽头的房间里找到了梁述工。
身形纤瘦而结实的梁述工正站在病床前,弓着腰给一个摔骨折的老人家做复健,他身上那条裤子上的血迹已经结成一大片的痂。
“哟,怎么今天佳佳也来了?”梁述工应声回头,先对易学佳打了招呼,继而招呼梁枫,“枫枫,来来。”他见到儿子,一张憔悴的脸上立即挤满了因为笑容而形成的皱纹,他对床上的老人很大声地介绍,“这是我儿子,梁枫,你看看,高不高?”
“高,真高。”老人家从枕头上艰难地抬起脑袋,发出惊叹。
正巧在查房的护士长是个老阿姨,她也感叹道:“老梁,你儿子啊?噢哟,真帅。”
“像我,像我。”梁述工乐不可支,然后注意到梁枫脚上的一双已经掉完了所有印花的人字拖,不大高兴地问,“怎么又穿着拖鞋?”
梁枫说:“天热啊。”
“没个正式样儿。”梁述工不断地摇头,“不是给你买了那么漂亮的球鞋?不穿多浪费。”
梁枫走向贴墙的椅子,把塑料袋里的裤子掏出来,边随口回答:“那么漂亮,打球的时候穿。”
梁述工于是转过头去,对病人和护士长抱怨:“这臭小子,一双球鞋要了老子一千五百块钱,你说,现在这些小孩子能不能花钱?”
“能,真的能。”老人家咂嘴叹息,“我家那个小的,也是成天不知道那钱怎么花的哟。”
“噢哟,这没什么的啦,现在哪个小孩不穿双名牌鞋?背个名牌包,你不能让小朋友在班上给人瞧不起,扮矮的,会没朋友的啦。”护士长为梁枫帮腔道,“你儿子长这么帅,配得上好东西的。”
“那是,那是。”梁述工又笑开了花。
“买新鞋了?”易学...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