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他准备自己开车送你过去。”见到易学佳好像有些失落,她笑着推她一下,“不是你老闹着说春节想出去玩吗?这怎么不高兴?”
易学佳有不太好的预感,但她还是牵强地笑了一下,故意说笑道:“别人裕琛家都是去国外过春节,我去个广州有什么好高兴的?反正到时候读书也是要去的嘛,得在那里住四年呢……”见到妈妈不接自己的话,她继续笑眯眯地说,“爸爸不会把我扔在姑姑那里吧?省得我来回折腾了。”
林碧光站起身,边说“吃完了吧,收拾。”边将碗筷叠在一起,梁枫赶忙站起来帮忙,易学佳也站了起来,她却冲她努努嘴说,“你把切好的苹果吃了,别叫它蔫了。”
“就知道拿我当垃圾桶。”易学佳于是端着盛有切块苹果的不锈钢碟子走到窗边,边往嘴里塞边嘀咕,“每次都让我收拾剩下的。”
窗外因为雨势汹涌,无论是树木还是居民楼,什么景象都不见了,只有密密麻麻细长的白线在切割着漆黑的夜幕,易学佳平时很喜欢这样狂风暴雨的自然景观,但此时此刻却感到压抑,总觉得有什么潜伏在夜中的怪物正蓄势待发。
等林碧光和梁枫洗好碗从厨房里走出来,大家刚在沙发上坐下没多久,林碧光正拉开茶几的抽屉,边拿瓜子、花生和糖出来,边说:“吃一点儿就去刷牙,然后——”她的话被突然炸响的电话给中断,“哎哟。”她捂着心口笑一笑,“怪吓人的。”
林碧光越过易学佳,坐在角落里接起电话,易学佳则示意梁枫和自己一起吃起这些廉价的零食,他们刚剥开糖纸,只听见林碧光捂着一只耳朵,对着话筒“喂?”了好几声后,才清晰的听见对面人说话,她道“是任师傅呀?怎么了?”之后,先是倒吸一口凉气,接近着一声疑惑而急促“啊?”声中充满了震惊于恐惧,她的脸在日光灯下一瞬间失了血色,语无伦次地追问,“别,别,我没听懂,你慢慢说……谁家出事儿了?”
因为从来没见过家长如此慌张的样子,易学佳和梁枫都停止了动作,一齐转过脸去等着她的下句话。
“不会吧……”林碧光无意识地抬手捂着嘴,举着话筒对空气点头,“嗯,嗯,好,我马上过来,好,嗯。”说罢,她挂了电话,匆匆站起身,满屋子找伞,“伞呢?我把伞搁哪儿了?”
“妈妈?妈妈!”叫了一声不见反应,易学佳被林碧光的紧张传染,慌忙连叫数声,“妈妈!怎么了?”
“我得马上出去,去裕琛家一趟。”林碧光终于找到了伞,她转过身茫然地看着女儿说,“裕琛他妈妈……唐菓她,去世了……”
易学佳和梁枫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发声,一时间,室内好像被抽空了氧气般寂静无声,甚至连狂躁的雨声也消失不见了。
林碧光边说“你们在家里呆着。”边冲出门去,同时嘱咐锁好门,“别乱跑。”
但是易学佳和梁枫都不管不顾地跟着她三步做两步往楼下冲,她也顾不上了,边急忙忙下楼边说明了刚才任美国打来的电话内容:唐菓服务的航班在落地时出了故障,整个飞机脑袋先着地,半数人都遇难了,其中就包括她,现在裕喜坤接到消息,要去省会处理后事,他交代左邻右舍替他先照看裕琛,首先想到的就是住在同一栋楼的任美国和周曙光。
冲出单元门,林碧光忙着撑伞,但是易学佳和梁枫却顾不上了,他们冲进雨里,朝着小区主道跑去,远远便看见正在雨中被任美国拉着的裕琛,他正在朝他们家的黑色轿车大声叫喊着。
“爸爸!我也要去!”裕琛疯狂地拍打着车窗玻璃,朝驾驶座里的裕喜坤大喊,“你带上我!”
“裕琛,你在家里等我!”裕喜坤满脸是泪,冲他大吼,“我会把妈妈带回来!”
柯鸩飞的爷爷和奶奶也在现场,两位老人举着伞,一脸无措地看着黑色轿车在瓢泼大雨中远去。
任美国死死拉着要追赶车尾而去的裕琛,何子萱的父亲何友强举着伞慌忙从远处跑过来。
周礼诺举着伞站在爸爸任美国身后,她不敢看裕琛,脸躲在伞下的阴影里,以手捂着嘴,从肩膀的抖动能看出来她在哭。
“裕琛!裕琛!”易学佳和梁枫边叫喊着他的名字边跑到他跟前。
“易学佳?梁枫?”裕琛抬脸看见他们,在雨中哀嚎,“我没有妈妈了!”他一声声嘶吼,雨水灌进他的喉咙里呛得他口水横流,但他还是止不住地一遍遍哭吼,“我没有妈妈了——”
易学佳没见过这样的裕琛,她也没经历过天塌下来的绝望,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的她也扬起头大哭起来,她冲上去抱住裕琛,周礼诺赶紧走过来为俩人撑伞。
梁枫走上前来,只是呆若木鸡地看着裕琛,他很小就没了妈妈,但那个时候太小了,他对死亡的理解很模糊而遥远,如此近距离地见到阴阳之隔的时刻,他慌得脑海里一片空白。
裕琛并没有回应易学佳的拥抱,他只是木然地站在原地像一根深扎于地中的墓碑,周礼诺的心脏为他的样子给恶狠狠拧碎了,等反应过来时,自己也早已紧紧地拥抱着他,可是裕琛的身体好冷,他被雨水给浸透了。
雷电交加的这一夜,十七岁的裕琛被命运的巨浪突如其来地抛卷,狠狠地砸向了漆黑的礁石,当他血液流失了一半时,老天爷似乎看不下去他苟延残喘的难堪样子,又召唤了一枚从天而降的尖锐长枪,将他彻底贯穿,给了他致命一击——
裕喜坤在高速公路上因为超速打滑死于车祸——
那是凌晨四点传来的消息。
裕琛从此成为了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