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陷入彻底的被动和可怕的混乱。
墙外狄军但闻喊杀山响,惨叫连天,但却不知就里。塞勒坤犹自挥军往里冲杀。寨门前,他纵马往返奔驰,手中弯刀挥舞,口中呼喝连连。
当他第三次经过门前,里面的章中奇已看得真切。狄军皆是步战,唯独他骑着高头大马,比别人高出一截,显得格外突兀。再看他身着银灿灿的全身铁叶甲,外裹华丽名贵的黑锦缎斗篷,一看就是个高级将领。
天予不取,罪莫大焉。眼见敌将门前纵横,往来驰骋,犹如插标卖首,试问杀将成癖的章中奇又岂能错过?
此刻,他早已满弓如月,张机待发。
密集的箭光遮蔽了冰冷的杀机,凄厉的惨嚎掩盖了弓弦的响动。当塞勒坤第四次晃过门前时,银光一闪,一支雕翎箭飞闪而来,自他左眼射入,贯脑透出,一穿而过无影无踪。
一声惨叫,塞勒坤仰首折颈,脑浆鲜血自头颅前后双向激射,虎躯痉挛急颤,僵挺片刻,轰然跌落马下。
周围兵士见大将落马,无不惊惶,四面八方抢将过来,扶起看时,早已死得透了,一齐恸哭悲呼:“将军!”
可怜堂堂万夫长就此死于非命。
塞勒坤身经百战,乃是虎军有名的勇士,军中威望颇高,如今却命丧冷箭,标下将士岂肯善罢干休?
他的死,仿佛一剂猛药,同时引发了惊惶和愤怒,无形之中加剧了战场的混乱,无数狄军勇士挥起弯刀,高喊着报仇,玩儿命似的往寨门里闯。
“唰!”章中奇面无表情的收弓入囊。这是他开战以来射出的第一支箭。此刻,他并不知道这位箭下亡魂,乃是十多年来,狄军阵亡名单上级别最高的将领。可即使知道,他那副万古不变的冷漠表情也不会有半分波动。
他只知道:狄军主力被大量消耗,战略目的已经达成。是时候了!章中奇再次挥动手臂,“铁兽车!上!”
一声令下,射声营的阵型居中裂开一道口子,露出一部巨大无比的刀车。
狄军惊呆了,他们不是没见过刀车,可却没见过这么大的刀车。
刀车宽高各一丈半,长度却有足有五丈开外。包括轮子在内,通体用金属浇铸而成。正面是怪兽张牙舞爪、血盆大口的恐怖浮雕,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半尺长的尖刺。
刀车三面都有铁护板,里面是整整五排推杆,拴着三十头黄牛,兵士藏于其间,皮鞭猛抽,哞哞的叫声中,刀车缓缓开动,顺着微带坡度的地面逐渐加速,像一头一往无前的钢铁巨兽,向着前方惊恐万状的狄军冲去。
此情此景,狄军如何看不明白,热血瞬间冷却,英勇和送死明显是两个概念。他们争先恐后向寨门涌去,试图在刀车封门前逃出生天,可门外狄军却还在往里冲,你推我挤,把寨门堵得死死,更把尸坑踩得结结实实。
在尖刺与血肉接触的一刹那,刀车微微一滞,但也只是一滞而已。紧接着,在鬼哭神嚎般的凄厉惨叫中,巨兽的脚步毫不犹豫地继续迈进。
每一寸、每一尺、每一步,都是那样的残忍,伴随着鲜血与生命的流逝,伴随着地狱恶鬼的欢腾。一时间,刀劈铁板的铿锵声,尖刺入体的痛呼声,铁轮压躯的骨折声,汇成一曲惊心动魄的地狱协奏曲。
声音是如此震撼,场面是如此血腥,以至于射声营的射手们都不自觉的停下了手中的连弩。他们忽然发觉,原来牛的叫声竟是如此的恐怖,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刀车是设计好的,大小刚好和寨门吻合。三十头黄牛的巨力加上百步斜坡的惯性,数百名狄军被碾成肉泥,整条进攻路线被从中截断,两翼狄军被彻底分割开来,寨门也被重新封堵。
为了避免刀车冲过头,车内的兵士们立刻做了两件事。他们先是挥刀斩断黄牛的纤绳,接着放下制动机关,二十根鹅蛋粗的铁签在机锤作用下狠狠扎进土壤,刀车猛的一抖,在刺耳的嘎嘎声中停了下来。
此时,尚有千余名狄军战士被包围在寨内,走投无路,心胆俱裂。在射声营和墙上忠武忠义二营的压迫下,他们终于崩溃,纷纷举刀过顶,跪地请降。
章中奇不予理睬,他大喝一声:“封门!”
数百名担任预备队的奋威营兵士冲出阵列,先是拳打脚踢,刀砍剑劈,将跪了一地的狄军往左右两边驱赶,接着又有数十名兵士奔来,每人背负一只装满沙土的麻袋,牢牢垫住刀车的铁轮,将二十只轮子全都前后卡死。加上原本的制动机关,便是五十头黄牛也无法将刀车再拉出来。
这道临时寨门虽然简易,可三寸厚的铁板实际防御力比之原先的木寨门不知强了几倍。况且只要挖出沙袋,启动机关,这道铁门还能再度开启,既方便又牢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