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羁绊（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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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说完，我们都呵呵而笑，笑完后，智代又一副关心的样子问道：“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只是看着地面淡淡地说道，“不知为什么，最近一看见妹妹，都会有种……有种不知道怎么说的感觉……就好像……就好像是说不上话，没什么说的感觉……”

    “……是不是最近你陪得她少了？”

    “我不知道……其实自从知道她从乡下来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有种厌烦的感觉……我不知道自己厌烦的是她这个人还是别的什么，但是就是有种烦闷的感觉，只想让她快点回去……就好像不想看见她……呵……好像说得自己好坏似的啊……”

    “……你是怕她烦着你吗？”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现在一看见她，我就有种不想正面看她的感觉……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烦她，只是，就是不想看见她……”

    “我明白了。”智代说道，“你讨厌你妹妹。”

    “不是，当然不是……”我连忙回答，可是说完之后又马上结巴了，“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是的，我知道，你并不是讨厌你妹妹的。”智代露出微笑，“不然你刚才就不会那么斩钉截铁地否定了。”

    原来这家伙是在试我啊。

    “不过，春原。”智代续道，“即然这样，究竟为什么你会不想见到你妹妹呢？”

    我苦笑：“我不是说了吗——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终于问到点子上来了，我脑海中渐渐浮现出那已几近尘封的记忆，但还是马上摇摇头将之挥去：“……没有……吧，我想……”

    “回答得这么不肯定，绝对是发生了什么事……能和我说说吗？”

    我沉默不语。

    智代好像看出我不想说，于是似乎突然转了个话题说道：“那么，你想知道一下为什么我那么想要当学生会会长吗？”

    我此时心里早已乱作一团，只是抬起头望向智代，机械般地点了点头。

    “……我有一个弟弟。”智代也跃上栏杆，坐在我旁边，开始说起自己的故事，“他曾经自杀过，但是未遂。”

    我对智代说的来了兴趣，瞪大眼睛望着她等她说下去。

    “我的家庭，不是一个幸福的家庭……以前，爸爸妈妈经常吵架，那时还小的我和弟弟就只能躲在一边发抖。有一次，他们吵得很凶，弟弟被吓得哭了，我急了，就上前想要阻止他们争吵，却被爸爸打伤了……最后，弟弟他实在受不了，竟一个人跑了出去，我们全家找到他时，他站在一条桥的桥栏上，哭着说他不想再看到爸爸妈妈吵架，说完就从桥上跳了下去，我就急忙跟着跳了下去想救他，可是，晚了……”

    “那晚很冷，河水也冷得就像冰一样，我跳进河里不久，就失去了意识，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后来我知道，虽然最后我们姐弟都被救了上来，我还没什么大碍，但弟弟他的双脚却已经被冻坏了，这一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失声痛哭，现在连我也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只记得后来爸爸妈妈赶到，都围在弟弟的床边痛哭，弟弟他也哭了，但他始终没说话，只是用冻得苍白的手紧紧抓着爸爸妈妈，还有我……我们当然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后来，爸爸妈妈也终于和好，虽然在家里，还只是如有隔阂的陌生人一样对话，不能完全像以前那样快乐，但我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弟弟就这样，从此坐在了轮椅上……他有一次对我说，他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在来年的春天，樱花盛开的时候，我们全家能一起去赏花，不漏下一个人……可是，你知道吗？……据说，学校附件那里的樱花，因为城市规划的问题，就要被全部砍光……”

    智代转头望向我。

    “这就是，我现在努力要当学生会会长的原因……我想当上学生会会长，发起大家保护学校樱花树的活动，希望那样能够制止这些樱花不被砍伐掉……这一切，都是想要弟弟的愿望实现……”

    智代说着，抬起头，一阵微风迎面吹过，带动她长长的发丝轻轻摆动——我看得出，此时她脸上似乎显现着一丝惆怅……没想到，智代家里，发生过这样的事……

    “所以，我想你和你妹妹也是一样的。”

    智代突然转头对我说。

    “你不是讨厌她才不想看见她，而是你在害怕——你在害怕，害怕自己不能保护好她，所以希望她回去乡下，回去她安全的父母那里，这样，你也就能安心了，不是吗？”

    “……听着好像有点道理，可是我不知道，只能说可能吧……”

    “……春原，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妹妹以前发生过什么事，但是无论发生过什么事，毕竟大家都是一家人，什么事都总会有办法可以解决的——就像我和我弟弟，还有我们父母一家一样……春原，我只能劝你，既然你妹妹不远千里独自从乡下来到这里找你，就一定有她的理由，既然她在你这里，你就有责任照顾好她，这样，才是一个称职的哥哥啊。”

    “……我从来就不觉得我有多称职……”

    “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培养吧。”智代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接着竟把收走的啤酒又递了回来，“如果你答应，我就允许你喝这一次。”

    我看了看她，微笑接过，而又从袋子里拿出一罐啤酒递过去：“只有我一个人喝不公平——你陪我喝一杯，我就答应你。”

    “好啊，你还想跟我讲价钱？”智代说着，却是带着笑容接过了那罐酒，“不过，就这一次无妨，只是——下不为例啊。”

    “你放心，我明天回学校不会到处跟人说，那个想要做学生会会长的坂上智代昨晚在怂恿一个大好青年和她一起喝啤酒的。”

    “你敢说的话，明天就等着爬着回家吧。”

    说完一番玩笑，我们一起大笑起来，说声“Cheers！”碰罐而饮。

    因为这样，那晚回去的时候我的心情多少好了一点——

    谢谢你，智代。

    …………

    转眼就到了第二天，下课的时候我还没动，就看见杏又跑了过来。

    “哟，早啊。”远远的就打了个招呼。

    “我说，你就这么闲吗？”我靠在座位上懒洋洋地看着她走过来，“几乎每个课间都往这里跑。”

    “嘛～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刚才还特意跑去了话剧社那边一下，渚她们却都不在，只好来这里咯。”

    这时我想起的事，于是对杏说：“对了杏，昨天我遇见一个人，说要你今天放学后去公园的大草地上等她。”

    “嗯？是谁啊？”

    “不知道，没来得及问她的名字她就骑着摩托跑远了。”

    “骑着摩托？……”杏托着下巴自言自语着，“难道是她？……”

    “你认识这个人？”

    “可能吧，我想可能是一个好久没见的故人了，总之放学后我去看看吧。”

    “那好。”

    “那个……”这时第三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杏转身一看，是椋站在那里。

    “哦，椋？”杏问，“怎么了？”

    “我有点事……想找春原同学……”

    “啊，椋，来得正好。”我对她招了招手，“过来一下……昨天你跟我占卜的结果……很遗憾的，不准确呢。”

    “咦？是、是这样吗？……”椋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喂，春原！”可能是看到椋又被“欺负”，杏在一旁又开始嚷开了，“你干嘛又欺负椋？当我不存在吗？”

    “喂，我哪里欺负她了？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啊。”

    “什么实话实说？究竟什么事啊？”

    我于是只能把昨天占卜的事约略对杏说了一遍。

    “什么？热情的冲击？美好的邂逅？就……就你这家伙？……”

    杏脸上一副怪样子，很明显可以看出是强忍住大笑的结果。

    “怎么？我怎么就不能有美好的邂逅了？还好不是你这家伙！啊……”

    刚说完我就被这母猩猩踢了一脚。

    “去你的，说什么呢？”杏骂了一句后想了想，接着说，“不过，既然你遇见了那个人，这占卜不也算准了吗？”

    “什么那个人？”

    “还装傻！就是你刚才说想要见我的那个啊！”

    我想起那戴着头盔穿着黑衣的神秘人。

    “不会吧？……你是说见到那个人就是我‘美好的邂逅’吗？”

    “反正对你这家伙来说，也差不多了！”

    “什么啊，她说话阴阳怪气的，还一直戴着个头盔，我连她长什么样都还不知道，算什么美好的邂逅啊？”

    “你还嫌三嫌四？告诉你，遇到她确实说明椋的占卜没错，不信的话今天放学你和我一起去见她。”

    “见就见，谁怕谁？”

    “春原同学，姐姐，你们别吵架……”椋还在一旁慌张地劝着。

    “我们没有吵架，我只是想要这家伙知道你的占卜并没有错。”杏对她说道。

    其实对于占卜准不准我不太在意，只是对昨天见到的那个人有点兴趣，这回正好可以随杏去看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放学后，我和杏就前往公园的那一块大草地上，果然，远远就看见上面停着一辆很有派头的摩托，旁边站着一个人，似在眺望面前的湖面，背对着我们，我能望见她还穿着那套有点帅气的皮革紧身衣，脑后勺的长发扎成一长束垂下来，光是看到这个背影，就很有强气的感觉。

    “阿姨！”

    杏远远地就高兴地挥手叫了起来，那人闻声转过身来，这时我终于看清了，她那淡蓝的双目，细长的眉毛和额前长长的刘海，看上去果然有种强气的感觉。

    其实能够那样骑着摩托风驰电掣的一个人，又怎会是那种文弱的女子呢？就在这瞬间，我对椋那占卜“温柔的女性”的结果还是表示质疑。

    “哟，小杏，你来了啊？”那人开口笑道——果然还是关西腔，还叫杏“小杏”？看来确实是熟人没错……

    我和杏走到她面前，她也看到了我，稍微愣了一下就笑道：“哎呀，这不是昨天的阳平君吗？怎么你们一起来了？——小杏，难道说这位是你的这个？”

    那女人说着，伸出了右手小指头。

    “不是啦！阿姨你想哪去了！”杏脸一阵红，“我们只是相视的人而已。”（P.S小指头有代表恋人的意思）

    “咦？不是吗？真奇怪啦，我可是对自己的眼光一向都很有自信的啊。”那女人再次看了看我们，“那么，你带他来干什么啊？”

    “因为这家伙不相信昨天遇到你是‘美好的邂逅’，所以我要带他来证明一下！”

    “啥？美好的邂逅？什么东东？”那女人挠着头，满头的问号，于是杏就把椋对我占卜的事约略说了一遍。

    “什么，有这事？”那女人听了哈哈大笑，“那可真是有趣——嗯，具体细节姑且不论，热情的冲击、美好的邂逅，还有温柔的女性，这些倒全部说中了呢，厉害，果真是厉害的小姑娘，哈哈哈～”

    我不禁恶汗——这种事是能由你自己来肯定的吗？

    “对了，难得和小伙子有了一次‘美好的邂逅’，还没介绍自己还真是糟糕呢——”那女人说着，笑着对我伸出了手，“你好，我叫神尾晴子。”（春原：“好嘛……《AIR》都乱入了……”）

    神尾晴子？是个没听说过的名字……但我还是伸出手来和她握手，点点头道：“我是春原阳平，多多指教。”

    “我昨天就知道了——哈哈，你这小子，还挺有趣的，小杏，这么有趣的家伙真的不是你男朋友？”

    恶汗，狂汗，这个人怎么看起来比杏还要粗枝大叶的？

    “都说不是啦！——话说晴子阿姨，你这次来找我有什么事？”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啦，只是最近比较闲，来看看我的爱徒过得如何而已。”晴子笑着说。

    爱徒？什么爱徒？这家伙还是杏的什么师傅吗？

    “阿姨，你也真是的……什么时候来到也不预先通知我一声，让我好好去接待你啊。”

    “那没什么，反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格，想做就做，那天觉得没什么事情可干，就骑着这车来了。”

    “晴子阿姨做事还真是一点没变，还是那么雷厉风行。”

    “呵呵，这可是我的优点呢～”

    晴子说着回头望向一旁傻站着的我：“怎么了，小伙子，一声不吭的？”

    杏好像知道我的疑问，解释道：“春原，这位晴子阿姨是我以前在别的小镇时认识的人，我的摩托技术也就是她教的。”

    “是啊，小杏那时还只不过是个小丫头，没想到没见几年就变得这么亭亭玉立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啊！——想当初，还经常拖着鼻涕跟着我身后边跑找我玩呢！”

    “阿、阿姨！”杏脸又是立即变得像熟透的苹果，好像被戳到了什么痛处，“那些事就不要说啦！……”

    “嗯？为什么？我觉得那时小杏很可爱啊？”

    我在一边偷笑，杏瞪了我一眼，然后对晴子说道：“好了，总之阿姨你现在有地方落脚吗？没有的话可以来我家……”

    “不用啦，小杏，我已经来好几天了，租了个房间住。”晴子一挥手笑道，“这个小镇看起来好像还不错的样子，我打算过些时候再走，就当观光了。”

    “那么，阿姨你有什么事的话就来找我们吧，我把我家地址给你……”

    说着杏就拿出纸笔写了个地址给晴子。

    “Thankyou～”晴子毫不客气地接过，“那么，今天还有点琐事要做，来这里只是想确定一下小杏你过得怎么样而已，现在看来好像还不错——那么暂时就这样吧，有空我去小杏你家坐坐，顺便看看你那妹妹小椋，也是好久不见啦，你刚才说她最近还迷上了占卜？呵呵，真是个有趣的丫头，到时一定要见识见识。”

    “我们随时欢迎你的到来。”杏回答。

    “那么，再见～”晴子伸出并拢的食指和中指在面前轻轻一晃，打了个“保重”的手势，戴上头盔就驾车走了。

    我们望着晴子远去后，我才问杏道：“那个人，是你以前认识的人？”

    “当然，我们一家以前在那个小镇的时候，受过晴子阿姨的照顾的，她是个很乐于助人的人。”

    “嗯，看得出来，确实是很豪爽的性格。”

    “那现在你知道椋的占卜没错了吧？”

    “什么啊，热情的冲击和美好的邂逅暂且不说，‘温柔的女性’这一条我可是怎么也看不出来啊——好人和豪爽也不能代表温柔吧？”

    “你啊，怎么就这么固执？”

    “你还不是一样固执地要我相信你妹妹的占卜？”

    “唉，算了，和你理论也是浪费力气……”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于是对于占卜的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我和杏回去走了一段，杏说她还要回学校取摩托，就半路和我分手了，我就一个人继续在路上走着。

    回到宿舍，打开门把书包一扔坐下后，我才发现芽衣又不在，真不知道那丫头一天到晚都干什么去了，老是不在，虽然有美佐枝替我看着她，但是老是这样一个人跑出去宿舍外面还是让人放心不下……

    但可能还是因为我死要面子吧，我这次还是没去找她，只是躺下了看电视，一直到晚上，正当我追连续剧追得兴起时，突然见美佐枝匆匆忙忙地跑进来，一开门就叫道：“春原不好了！芽衣妹妹出事了！”

    我一愣，转头问：“她出什么事了？”

    美佐枝过来一把拉起我道：“别问了，快跟我走！”说着就强行把我拉走了。

    她一直把我拉到一个地方才停下，我抬头一看，前面一块地方围着一群人，还停着两辆警车，我顿时感到不妙，跑过去一看，只见有两个像是不良少年的家伙鼻青脸肿倒在地上，旁边是一辆翻倒的摩托车，而一个女孩正满身邋遢地站在一边哭泣。

    “芽衣！”我立即跑了过去，扶住她的肩膀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我突然出现，芽衣愣了一下，然后就趴在我怀里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