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诊所里仅有的两把椅子其中的一把,苏子健不得不在每次村长老婆走后,提着椅子走到对面的李木匠家去修理加固一下。
苏子健一向自信地认为,只有他是全村乃至全镇最好的大夫了,没想到白秋梅的女儿在临走前告诉他了一件新鲜事。
“今天早上,从外面来了一个大夫,在村西头四海家里给村里的人治病,村里的人都说他是神医。”
苏子健觉得自己终于不再孤单了,因为有个同行可以做伴了,于是问道:
“那你今天怎么没去找他看病呢?”
白秋梅的女儿说:
“那个神医的诊费很贵,药也很贵,我妈妈只给了我五毛钱,所以……”
苏子健听到这里,心里不由一紧,急忙说道:
“那你赶快把药带回去吧。”
小女孩点了点头,拿着药一路小跑地走了。
苏子健总觉得这个新来的医生有点不对头,他见白秋梅的女儿走了,立即穿上了羽绒服,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了村西头的四海家。
如果这不是农村,苏子健一定以为这是家乐福超市正在搞促销,真是里七层外八层。村民中有几个认出了苏子健,给他让了一条小路,直通四海家屋里。
苏子健一进屋,那个神医的面貌和治病的过程使他更是大开眼界。
那个“神医”长着一副棱角分明、栩栩如生的小脸庞,颧骨突出,眼睛凹陷,好象是小时候营养不良落下了后遗症,看上去怎么都不像个接受过高等医学教育、甚至从来就没有受过正规教育的人。
他端坐在四海家的火炕上,徒手给男女老幼治病,桌子上只放了一些没有地址、没有标签的花花绿绿的药瓶。
更让苏子健纳闷的是,这些平时很少去诊所看病的村民们,仿佛一夜之间都被人投了毒或者误喝了孟婆汤似地,一个劲儿地往前挤。
前几天,总是拿着几个国光苹果当诊费来苏子健诊所看病的胡全,这时满头大汗地挤到那个“神医”的跟前,可怜兮兮地央求着说:
“医生,我拉肚子好几天了,给我整点药吧?”
“小毛病!”
“神医”说着,从皮包里掏出一小袋粉红色的药片,苏子健一眼就认出那是便秘的辅助治疗药物——果导片(又名酚酞片),在他惊讶得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那“神医”把自己的小手伸了出来,说了两个字:
“十块!”
胡全笑咪咪地掏出一张很是褶皱的十元钞票,递给在“神医”身边一直帮腔的四海的老婆。
苏子健很难想象那袋在他的诊所里只值八毛钱的药片,怎么在“神医”这里就像村长的女儿嫁给镇长的儿子那样身价倍增,胡全竟然用一筐苹果的价钱换到手,并且怀着感激的心情和钦佩的神情和那个“神医”握了握手,然后匆匆地钻出了人群,回家独自“享受”去了。
昨天半夜在苏子健的诊所里要偷椅子的武宝,刚排到“神医”跟前,就挽起右裤腿,可能是由于昨晚被苏子健突然发现,仓促逃跑的时候跌到了膝盖,一条腿都血淋淋的,那“神医”不假思索,动作麻利地拿起仿佛早已准备好的一罐气雾剂,往患者的腿上一连喷了几下,还没等“神医”开口,武宝便将一张卷成筒状的10元钱,往火炕上一扔,说了一句:
“比没受伤的时候还舒服。”
这话立时给“神医”做起了现身说法广告。
这时,苏子健脑海里浮现出了两个字:
我靠。
“哇——”黑压压的人群里,由刚才还在叽叽喳喳的议论,转为一阵阵惊呼。
整个队伍也被后来者挤得摇摇晃晃,站在最前面的苏子健差不多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出人命也说不准。就在他刚要转身时,一直站在他旁边看热闹的罗锅杨老三“扑通”一声一头栽倒在地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村里大人小孩几乎都知道他患羊角风。
“出人命啦!往后退啊!”苏子健身后不知谁大喊一声,人群立刻像麦浪一样往后倒去。
“医生,快救人啊!”苏子健盯着“神医”的眼睛,大声说了一句。
这时,令苏子健惊诧的一幕出现了,“神医”的额头开始冒出了汗水,两只手哆哆嗦嗦地收拾着桌子上的瓶瓶罐罐,眼睛不停地扫视着周围的动静。
苏子健想,看这样子,“神医”要准备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