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蛋凶神恶煞的声音:“四个还是五个?死了人,连个数都记不清,你还是人吗?”
爸爸老不辅导我功课,原来他自己连四和五都分不清楚。
“四个,绝对是四个。”爸爸慌忙纠正。
一声长长的叹息,不是爸爸的,然后就安静了,长时间的安静。
门开了,爸爸被拉了进来,嘴里还多了一块抹布。
爸爸的样子真可怜,他的衣服都被扯破了,鞋子也掉了,左边脸像发糕,两只眼睛大大睁着,像见着了恶鬼。
我本来想安慰一下爸爸的,没想到,坏蛋叔叔冲进来,往我和妈妈的嘴里也塞了一块抹布。就这样,我们一家三口瘫坐在狭窄的厕所里,相互盯着看。开始还焦急,呜呜拉拉吼,就是听不清,慢慢大家都安静了。
我有些累了,想睡觉,就斜靠在马桶上,爸爸和妈妈渐渐就模糊了。
我们家之二
没想到这样突然,开门的时候我就有种隐隐的预感,想不到很快就得到了印证。他下手很快,一点不像个瘸子,从掏枪,绑人,打人,快得我都有点儿蒙了。
老公矿上出事了我是晓得的。那天接到矿上电话就心急火燎出去,第三天才蔫巴巴回来,眼睛里头布满了血丝,一定是熬夜了。我看着有些心疼,就想得去给他买点蛇胆啥的补一补,那东西对眼睛有好处。我也问过他,厂上到底出了啥事?他说没啥大事,就是有两个地方出现了小小的塌方。我又问他有没有伤着人,他笑着说伤人了能这样快回家吗?
可是刚才一顿打,他又承认死了人,还说是死了四个。听完我心里一咯噔,随即又释然了,对着这样劈头盖脸的毒打,要换了我,别说四个,四十个我都承认。
我们一家一排儿坐在沙发上,嘴里全都给堵上了。面对着这样穷凶极恶的坏蛋,要不是嘴给堵上了,我敢大声质问他:连小孩儿都不放过,你还是人吗?
不过比起卫生间,这会儿条件算是好多了。本来一家都被他丢在了卫生间,后来他开门,看见女儿靠在马桶上睡着了,倚在门边看了看,说都起来到客厅吧。
他坐在沙发对面,手里紧紧捏着那支乌黑的枪。
他的眼睛有些呆滞,定定地看着窗外,阳光越过围墙,照着一墙的枯黄。
好长时间,他忽然像想明白什么了,身子一直,走到老公身边,我有些担心,怕他又伤害我老公。
扯掉老公嘴里的抹布,他说:“让人把我兄弟挖出来。”
老公猛喘了几口气,说这不可能,就算大型机械,也得干上好几天。
“挖不挖?”
“不是不挖,这个——”
他沉着脸,把枪往我太阳穴一指,说:“就是用手刨,也得给我刨出来,否则,别怪我下狠手。”
老公慌忙点头,说挖挖挖,一定挖,我马上给矿上打电话。
电话在窗户边,老公说号码,他按,电话接通了,他把电话凑到老公耳朵边,老公在电话里吼:“让你们挖就挖,不为什么,给老子挖。”
重新坐下来,老公提出口渴,想喝口水,他白了老公一眼,没理会。老公看了看我和女儿,说不给水喝也行,把我女儿和老婆的抹布抽了,让她们透透气吧!
他犹豫了一下,把女儿嘴里的抹布扯掉了。
“就一个。”他说,说完又把老公的嘴给堵上了。
女儿看样子是吓坏了,布一扯开,张着嘴就想哭,他狠了一眼,女儿很争气,使劲闭着嘴,哭给压下去了。
慢慢地,女儿像是适应了这种氛围,居然直勾勾看着他。他更稀奇,露出了腼腆的神情来。女儿的脾气我知道,典型的得寸进尺。
“我要喝水。”女儿说,语气有些试探的意味。
他犹豫了一下,起身走到饮水机边上,往玻璃杯里接了一杯冷水。转身走出两步,女儿又说:“我要热的。”他盯着女儿看了看,一仰脖子喝掉了半杯凉水,弯下腰,杯子刚伸到接水口下,女儿高声嚷起来:“重新换个杯子,我不要你喝过的。”他猛一转头,目光箭一样射向女儿。女儿蹙着眉,可能是明白了这样的要求和处境实在有些不搭调,又软软地说:“麻烦你多倒一点。”
喝完水,女儿开始滴滴答答地抽泣。开始声音小,他没在意,坐在椅子上摆弄手里的枪,慢慢女儿声音开始变大,他就警惕了,拿枪对着女儿比画了两下,问:“你哪根筋又麻了?”
女儿悲戚地说:“明天就星期一了,我好多作业没做呢!”
他讪笑:“你还乖得很呢!你看看现在是做作业的时候吗?”
“作业不完成,要挨老师骂的。”女儿说。
他再没搭理沙发上的乖学生,眼睛盯着窗外,神情格外遥远。
“我就做语文,我们语文老师可凶了,没完成作业的,不仅罚值日,还得请家长哩!”女儿哭着央求。
他依然看着窗外。
“求你了!”女儿哭声更大了。
他忽然猛向女儿冲过来,一脸的怒气。我慌了神,老公也慌了,呜呜叫着往女儿那边靠,女儿倒显得格外镇静,摆直身子迎着他。
他到女儿面前,一颗大脑袋摆放在女儿的小脑袋上方,恶狠狠地说:“就你裹搅,听清楚了,作业可以让你做,但是不许乱说乱叫乱动,否则我就——”他扬扬手里的枪。小学生松了绑,径直往自己房间走去。他跳起来吼:干啥去?女儿说回房间做作业啊!他说不行。指了指面前的茶几:“就在这儿做。”
女儿摊开书和作业本,把吊在额前的一绺头发拨拉开,开始一笔一画写作业。
房间里恢复了平静,只有笔在纸上跑出的沙沙声。
时间漫长得像台湾的电视剧。偶尔,我和老公,相互眨一下眼睛,暗中鼓励着。
我想,只要坚持做,一定会迎来转机。
剩下的时间,我们三人的眼光都在女儿身上。她很入神,我闺女就这点好,干啥事都能集中精力。她似乎忘记了危机的存在,把笔头咬在嘴里,这是遇上难题才有的表情。我呜呜叫了两声,我就讨厌她这毛病,一卡壳就咬笔头,多不卫生啊!骂了好多次,就是不见改。吼了两声我才意识到嘴给堵上了,要不是又堵又绑的,我非得过去照着额头给她两弹崩。
看你还不长记性。
她忽然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坏蛋说:“你能说出三种农作物的名称吗?”
他轻蔑地一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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