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这么远都能看见你们聊这么开心,在说什么呢?”都宰玄从舞台一边走过来,对坐在内场一排休息的楼知秋两人打招呼。
楼知秋手臂搭在折叠椅的椅背上,伸着手臂一拍,“坐啊。”
“我们在聊杀死Gleam的一百种方法。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都宰玄眉心一动,不按套路道,“没兴趣。”
楼知秋遗憾地一耸肩,“可惜,那没话可说了。”
这天是总决赛开幕的前夜,最后一次彩排,两边战队的选手都到了现场。
都宰玄刚打发了想采访他的媒体,其他人去采访,现下也没事,索性坐下了。
“导演到底是怎么说服莱莱说狠话的,凶悍的表情看上去好真。”
楼知秋在说场馆大屏放的先导片tease,总决赛名额定下来后根据主办的安排他们拍了这支先导片。
联赛早期的先导片主要是垃圾话录制,联赛底蕴积累到现在,先导片已经录放垃圾话升级到故事短片,旨在挖掘附着于选手的场外文化,将两支队伍的矛盾与激情点最大化激发。
有些是合录,有些是分开录制,所以楼知秋也不知道最后导演把先导片剪辑成什么样,只知道导演给他的人设大概是不畏强权的屠龙少年。
没过一会,楼知秋看着先导片就说不出话了。
好啊,他就知道导演安的什么心,知道大家想看什么。
庭雨疏的那一part果然和都宰玄的搅在一起。
正心里泛酸,他又听到了都宰玄的笑声。
“Ting,我们还挺有缘的,”都宰玄仰过头,看坐在楼知秋那一侧的庭雨疏,“S10也在这里。”
庭雨疏倒是没看他,淡声道,“我更喜欢鸟巢。”
都宰玄轻叹,“恨心那么大啊。”
庭雨疏查看了下手机上刚收到的简讯,起身对楼知秋道,“经理找我,我先走了,一会来后台找我。”
正巧总控台的广播开启,指导台上人员的站位,现场太过嘈杂,庭雨疏俯下身在楼知秋耳边说完后半句,但他却贴着楼知秋耳朵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最后一句话,“立刻来找我。”
楼知秋转过头和他一对视,看到庭雨疏黑沉的眸子里不容忤逆的命令意味,整个人就像被提起后脖领的小狮崽,脊背凉了一条线。
这是警告。
庭雨疏一向不允许楼知秋和都宰玄接触太多,他不想在他人面向表现得楼知秋太过被动,但只要看着楼知秋那张英俊的脸上无害的神情,情绪上的某种感觉就会先一步做出选择。
“S9那一赛季,MSI结束后有接近两个月的大规模集训。”楼知秋心里的疑问盘桓很久,问都宰玄,“有发生什么吗?”
当时他还是个高中生,自然对这种联盟内部集训的事不清楚,庭雨疏也不怎么提起这件事,但是他从只言片语中感觉到似乎那一次集训给庭雨疏留下很惨痛的印象。
都宰玄不答,反而道,“我一开始听说他到你的俱乐部,去了解了一下你的战队,当时很不能理解他的选择。”
“不过我现在明白了。”他看着楼知秋,“你们很像。”
“我原先觉得你很像Gift。你们都挺让我讨厌的。”
“嗯?”
“Gift花太多心思在别人身上了。”都宰玄叠起腿,面色平淡。
楼知秋怔怔地看着都宰玄的脸,心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
他终于明白都宰玄对付恩行的敌意从何而起。
都宰玄痛恨一切浪费天赋的人。
从付恩行到顾才澜,他们为了战队的荣誉,为了后辈的希望,牺牲了自己太多的时间与精力,将那天赋生生磋磨。
S5总决赛是都宰玄扬名立万的赛事,是他职业生涯的第一座里程碑,但那场比赛他赢得并不轻松,当时都宰玄还不如现在游刃有余,如日中天的付恩行将他稳稳压制着,在决胜局之前都宰玄与付恩行的较量仍然焦灼不分胜负,最后一场决胜局,他避其锋芒、另辟蹊径,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劲赢了最终的胜利。
楼知秋见过都宰玄对庭雨疏执着的“喜爱”,想必当时也是很“喜爱”付恩行的,只是后来,大陆的观众有多热衷仰慕付恩行,都宰玄就有多失望愤怒,甚至是顾才澜,他后来也选择了同样的道路。
他们都被比赛外的事羁绊太多,不再是“纯粹”的竞技选手了。
这个身披POB联赛最多荣誉的人,竟是最厌恶荣誉的人,一切荣誉都是社会加诸的光环,沉湎于荣誉,以获取他人喜爱为胜利终点,被虚幻的甜头蒙蔽,在都宰玄眼里是彻头彻尾的虚荣,被他深深不齿。
他喜欢绝对自私的人,一个在赛场上绝对的利己主义者,把胜利的可能捏在自己手里,只有这种人才能在技巧上登峰造极,在比赛中一骑绝尘,开创一个新的竞技世代。
他坚信着,真正引领赛场文化的,不是情谊,而是竞争的艺术,头狼效应的存在才是赛场蜕变的关键。
都宰玄欣赏庭雨疏,因为庭雨疏够无情,够自我,不会让任何人成为他前进的阻碍。
楼知秋想起过去电竞圈传说的一件事,之前俱乐部给庭雨疏试训辅助,一次训练赛结束,教练问庭雨疏感觉如何,庭雨疏那时看着忐忑无比的辅助,平淡至极地说了一句话,“退役吧,你不适合这行。”
辅助不敢置信自己的偶像竟然这样冷漠,绝望地问完全没有一点可能吗。
庭雨疏想了想,回答道,“你念书的可能大一点。”
据说那辅助后来是哭着走出俱乐部大门的。
出于好奇,楼知秋向庭雨疏求证过,得出的答复是确有其事,那男生被他打击一场后果断退役,怀着对他的怨恨刻苦学习,最后竟考上了一本,原本在他的想象里,他会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去报复当年庭雨疏对他的讽刺,但当他真的把录取通知书拿在手里时,他的心境已经全然大变,最后寄到庭雨疏手上的是一封感谢信以及升学宴邀请。
楼知秋当然不信庭雨疏是为了挖苦才那样说,他以为庭雨疏是在鼓励他读书。
“我没有鼓励他。”庭雨疏回答。
“大陆的选手即便存在幸存者偏差,联赛也仍然是竞争最残酷的地方,你知道一个选手脱颖而出最大的因素是什么吗?”
“天赋?”
庭雨疏摇头,“是幸运。”
楼知秋一怔,这倒是个始料未及的答案。
“不过,天赋是最显而易见的幸运,最稳定的运气。”
“念书并不容易,但它已经是我们所能努力的事业里最简单的事情了,如果他在读书上也能付诸同样的努力,不一定会很好,但一定不会太差。”
回忆到这里,楼知秋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有一次我对你说我们能在这里,是因为我们很幸运。那时你很生气,因为我说中了吗?”
楼知秋想,都宰玄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幸运,因为他是如此爱惜着自己的天赋,只是他似乎从来都认为幸运是理所当然的事,一直以来,他太看中自身的幸运了。
出乎意料的,都宰玄没再像上次一样应激,而是思考了一会说,“也许吧。”
楼知秋的话题转折地很突兀,“你和River和好了吗?”
“嗯。”
“他对你很重要,帮助也很大。”
都宰玄又“嗯”了一声。
“我现在明白,‘无情’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幸运的人要有抛弃不幸的人的无情,否则就会变成两个不幸的人,反之,抛弃的无情也许会让不幸的人变得幸运。”
都宰玄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楼知秋在说什么。
“但是……像你说的,我始终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理想主义者。我觉得人不必那样笃信命运本身带给我们的东西,譬如天赋、个人的才能上限,我们能在这里,是很多人命运共同努力的结果。我喜欢相信一些直觉性的感觉。”
“有人愿意在我身上花时间,这也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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