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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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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忙抽面纸捂嘴。改天她得问问赵哥,喜欢上秋晏染是什么感觉。

    “罗红,你必须知道,如果你愿意接受我表哥的情意,就得要有远嫁日本的心理准备。如果没有,我想当朋友也是不错的。至少我那呆瓜表哥能有一段美好的回忆。”

    很难明确去回应这种话,因为她只感觉到范群止乎礼的友谊,虽你大家都说他喜欢她,但她感受到的仍没有那么深刻。

    这时,又一群用餐的学子涌入餐厅,有点喧哗,令她俩不由自主的看了过去。一群少女正围着一名男子笑着,而那名男子,正是范群,叽叽呱呱的日语教人听不出他们在说什么。

    罗红看了良久,不禁疑惑着他从容的行止,与他相识近一个月,他已渐渐不会在她面前出糗,慌张的神情也因渐渐熟悉而趋于镇定,但有时不免仍会表现出呆滞的眼光一如他常盯着她出神;她以为他是那种面对女性时会表现得很羞涩的男人。不过此刻看他在众女子环绕下依然自在,想来她是料错了。

    但她真的不明白这种不同是为什么。

    平常他都是直接送她回家的,但今天并不。范群将车子驶进一幢大楼的停车场,才对她道:“愿意上去坐一下吗?”

    “你住的地方?”他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好?罗红看着他,总觉得他眉宇间的阳光被郁气占住。

    他点头。

    “我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与你聊一聊,离学校最近的地方就是我的住处。可以吗?”

    她点头,只是疑惑他要与她聊什么。

    他住在五楼,一间约莫三十坪的公寓,两房一厅的格局让空间显得宽敞。坪数颇大的卧房内,以一面顶到大花板的书墙区隔出一方工作空间,电脑桌等一应俱全,站在玄关处,便可把整间屋子的建构看得明白。他的公贼开放性的设计,三面采光使得这种开放性设计更显明亮,与他的人很像,坦诚且爽朗,却也有着沉蕴的气质。

    她坐在浅蓝色的沙发上,范群已端来点心与热茶,与她隔着茶儿对望。

    他没开口,她也就低头啜饮起清茶。总觉得他的表情有丝凝重,像在生气,又像是在心烦。这种情绪是逐渐累积的,三、四天以来他的笑容渐渐少了,她不是不知道的。如果说朋友有互相安慰的义务,那也得让她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一个人。

    范群是她的第一个朋友,许多经验的累积都来自他的授予,她不如道该怎么做,只能等他开口。

    “这星期学校来了一些日本大学生,主要是来做友谊交流,你知道我们学校与日本亚细亚大学结为姊妹校,常会互相派学生往来,系主任派我招待他们,所以我近来在忙他们的事。”范群耙了耙头发,有点没头没尾的说了起来,即使明白罗红根本不需要他交代行踪。也不在意,但他就是想对她说,想让她明白自己不是外人所传的左右逢源、好不风流快活。

    “罗红,有关于我的流言,你听了有什么想法?”他矛盾的看向她,希望她在意,又希望她不在意。

    罗红摇头。

    “我没听过什么流言。”

    是呀,她是个安静的人,同学间不熟的,就不会硬挨过来说小道消息,但她看过他与一大群女生走在一起不是吗?而且还好几次。为什么她连基本的好奇心都没有?就算她完全不喜欢他,总还有朋友之谊吧?

    “那对于看到的呢?看到我与女孩子走在一起,你会觉得我很花心吗?”

    “你没有女朋友。”她说着:“与一大群男孩或女孩走在一起并不能被指责为花心或什么的,何况你没有妨害风化的行为,你为什么要给自己定罪呢?”他的表情太凝重,她觉得他似乎过于小题大作。

    “我担心你误解。以往我不在乎外人给我什么评价。”他不知该对她的淡然高兴或沮丧,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想要强求什么不,其实他是明白的。他希望她能对他有多一点的注意、多一点的在乎,比朋友之情更多一些、再多一些

    可是冀求的心口有个无底洞,唯一能填满的只有她回报以爱。一直以来他都是知道的。

    “朋友间不就是要互相信任吗?我为什么要误解你?”罗红察觉到这居然是他数日来闷闷不乐的原因后,双眉扬了起来。这个成熟的男人是在闹情绪吗?文质彬彬、好脾气的男人也会有这么一面吗?

    “我应该感谢你对我的信心。”他苦笑。

    “你想要我怎么反应?”似乎她的态度令他不悦。

    “这样就很好了,不要管我怎么想。”

    “可是你的眼神不是这么希望吧?几乎像是失望。”她对读取别人眼色有较佳的解析力,来自小时候的经验。

    “你应该明白告诉我你怎么想,我才知道要怎么做。我们是朋友,不是吗?”当她不笑时,他总会想法子逗她笑;当她不开口时,他会努力找话题让她开口回应,现在他苦闷了,她也想这么做,只不过面对他的沉默,她无从安慰起。

    “我对你”他柔柔的凝视她“有着不只是朋友的非分之想。”

    她怔住,茶杯举了一半,不知该喝好还是放回桌子上的好。他直接言明了情意,令她备感无措。是听过不少次由旁人转述他“可能”在喜欢她的事,只是没料到他会在她面前说出口。

    “我们是朋友”她嗫嚅的说着。

    “我以为我可以克制自己满足于当朋友。”他摇头。“可是我做不到,尤其在愈来愈了解你之后。”

    “那该怎么办呢?”她放下茶杯,突然坐不住的起身,避开他灼热的目光。她眼中斯文的男人突然变得充满侵略性,没有肢体上的行动,却用眼神令她不安,像要对她索取什么似的。

    “你不必做什么,只要知道了就好,其实”他叹气。“我不该造成你的困扰的。如果我能一本初衷,安于默默看着你就好,你现在应该仍然是不认得我的。只是我忍不住,然后许多的巧合意外,让我们成了朋友,我很高兴,只是感情无法控制在理智之下。”

    她返到窗口,才转身看他的眼,以为压迫感会比较不那么重了,其实却不然,在这间充塞他气息的房子内,她无论退得多远都是枉然,她依然在他眼中看到明白的冀望,那种介于索取与渴盼的情愫。

    “我不必做什么吗?真的只要知道了就好?”她轻问。“你的眼神并不这么表示,它似乎想要更多。”

    他别开眼,明白她说得很对,他可以说着连自己也难以相信、甚至做不到的话,却掩饰不了自己心中真正渴盼的。

    她又道:“秋晏染说,与你谈感情必须要有远嫁日本的准备。”

    他看着她。“我希望找到一生一世的感情,也准备只投入一次。”

    “这会给人压力,而且我并不喜欢改变现况。”

    “我不够好到令你想改变。”他低笑。

    “你为什么喜欢我?”

    “因为你很好,好到让我想独占、独揽你喜怒哀乐的权利。从外表的吸引,到相识后的欣赏,我无法解释出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了。”

    突然响起的电话声打散了一室的不自在。

    范群按起电话:“喂啊!嗨,哇达西”然后是一长串的日文。

    从来不觉得日本话听起来悦耳,总觉得是由一堆生硬且不具美感的“啊喏”、“叠死嘎”、“嗨”所组成,但范群有一副好嗓子,使得日文听起来不显得那么可笑。

    似乎是一通很重要的长途电话,使得他一时半刻不能挂上电话。

    罗红吁了口气,转身走向书墙,跳过英、日文书籍,挑出了一本史记翻看。“项羽本记”还没溜完一页,眼光却已不由自生的看向范群的侧面。

    莫名其妙被这么一个人喜欢了上,算是一种荣幸吧?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一个向她表示爱慕的人,但不可否认,在慌乱的悸动之下,有着少女初萌的喜悦。

    心口又跳快了数拍。在这充满他个人风格的房子之内,她觉得安全与温馨,这与喜欢有关吗?

    他挂上了电话,侧着的面孔转过来,与她迎视相望,习惯性先笑了下才开口:“我父母准备来台湾省亲,顺便看我。”

    “喔。”她将史记搂在身前,不知该回应什么。

    “也许你会对我父母的异国婚姻感到兴趣。”

    他不打算再接续刚才的话题了吗?也许他体贴的天性察觉出她对之前话题的不安,所以准备移转她的注意力了是吗?她猜测不出,也庆幸刚才的话题不再接续。

    “以我们中文系的说词,女子外嫁,叫“和番。””

    “昭君出塞?”他笑。

    “龙应台女士那一篇?”她笑了出来,想到此位作家曾以此为名控诉台湾当局对外嫁女性的不公平待遇。

    “在亚洲,女性仍是弱势团体。”他回忆道:“在我大伯父的家,女性必须温顺服从,穿着和服,发髻必须梳得整齐,丈夫若没有回来用餐,妻子们便不得在大桌上吃饭。丈夫回来了,妻子不管多晚都要等门,跪着迎接,若外头撞了情妇,妻子也不能有失礼的举动。”

    “现在还有这种家庭?我以为日本女性解放了。”她吃惊。

    “有些家庭依然死守着古老传统,不允许有人例外。我父亲就是在这种教育下长大成人的。”他笑。曾经爷爷努力过要他接受川端家的家庭教育,但他那时早已被父母平等互敬互爱的相处方式教育出较文明的人格,任凭爷爷怎么灌输“男人是天”的理念也是枉然。

    “怎么会有女人敢嫁给你们家族中的任何一个男人?”她好奇。

    “所以我父亲差点娶不到我母亲。那年我父亲大四,因为毕业旅行来到台湾。你知道,日本人再怎么旅行,也总是锺意有温泉的地方,所以落脚在知本。我外公家那时经营温泉旅馆,接待的大多是日本客人,所以馆内的人几乎都会一点日文,就我母亲不会。那时她才刚考上大学,史地分数非常的高,表示她历史读得非常好。通常中国人都有一点点仇日情节。”他苦笑,突然觉得自己的命运与父亲非常雷同,都对中国女性无比倾慕。

    “我父亲为了追我母亲真的是吃足了苦头。除了苦练了一口中文外,四年来不断的飞来台湾,只求可以让我母亲少讨厌日本人一些,至少不要讨厌他,也在那四年,我父亲全盘改掉了我爷爷在他脑海中根植的男尊女卑观念,因为我母亲在对他动心之后,曾说过她可以接受日本人,却绝不会嫁给一只沙猪。”

    她轻声笑了出来。

    “异国联姻本来就有很多要协调的观念,我想你的父母结婚之后,应该还有诸多问题要面对吧?”

    “是。”他点头:“首先他们就不见容于父亲这一边的家人。那时父亲真的快崩溃了,因为外柔内刚的母亲不愿当个被歧视的媳妇,在爷爷三番两次拒绝她入门、不许踏入川端家大门一步后,母亲收拾行李就要走人,幸亏我父亲对她已非常了解,赶到机场拦住她,并且带她到京都定居,从此远离东京的一切是非。否则今日的我,可能会成为台湾人,前题是我母亲必须向户政机关报备“父不详”或“已殁”否则我会如龙女士的儿子一般,被台湾当局拒收。”

    “你们现在与祖父那边的关系仍然不好吗?”

    “不好的只有父亲与祖父,他们斗气二、三十年了,我爷爷心底其实早已承认我母亲了,但不肯直接说出来。我父亲仍非常介意爷爷对我母亲的歧视,让我母亲受了不少委屈。”

    看来他的家族颇大也颇复杂。

    “你母亲没有居间协调吗?”

    “如果你见过她就会明白了。她不是“阿信”型性格。罗红”他迟疑着:“后天我父母会来,你介不介意陪我一起见见他们?”

    “我该去吗?”她不想改变朋友的身分。

    “我是强求了”他眼中的希冀之光消颓了下去。对她的喜欢一直在加深只是她并没有相同的感受。他有法子拉回自己的沈陷吗?他一点把握也没有。

    对你的喜爱在心中加剧的跃动,

    像被恶魔迷占了心神。

    所以

    风度翩翩阵亡于醋意满天;

    文质彬彬碎裂在独占欲中。

    无欲无求的心不再平静沉潜;

    有所思,有所恋,有所求,于你心。

    如果战斗与掠取是男人的宿命,

    且让我张扬着赤诚的旗帜,

    往你的心攻占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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