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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琳回到了六岁。
艾琳的父亲是镇子上的治安官,职能等同于法官大人兼警察局长。
而对六岁的艾琳来说,她最喜欢的便是看父亲处理那些案件。
无论什么案子,在父亲手里都能很快得到解决,而且人们都会感到满意。
尽管那在当时的艾琳看来,充满了许多“不正确”的决断,可每次父亲总能用大人的道理说服她,又或是无法辩驳时抱起小艾琳,用长满胡茬的下巴在她的小脸上蹭啊蹭,逗得她咯咯笑,最后让她忘了那些问题。
以旁观者身份重新回到这一幕时,艾琳感觉十分怀念,她看着那个时而威严时而慈祥的男人,不自觉地向前走了几步。
但很快,她的脚步被一群人阻隔了,因为新的纠纷到来。
镇上的乔迪驱赶马车时撞倒了瑞伊老爷,受惊的马踩断了后者的腿,现在乔迪被瑞伊的家仆绑到了治安官面前。
乔迪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家里还有卧病在床的母亲,按照帝国的法理,他被判处替瑞伊老爷免费工作三年来换取原谅,并要承担他的医药费。
听到这个消息后乔迪面若死灰,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多岁,让人看着于心不忍。
艾琳记得自己当时拽着父亲的袖子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上天对乔迪不公,降下厄运,可父亲为什么还要帮着迫害他……
“法理和道德是两回事,艾琳。”治安官摸着女儿柔顺的头发,“法理是为每个人编写,而非专为穷人。”
“可乔迪很可怜,我们不应该同情他吗?”六岁的艾琳问。
“是的,我们应该同情他,可同情不代表曲解法理。”父亲回答。
几乎是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金色闪电从天而降,治安官阁下被劈成了灰烬。
艾琳猛然发出一声尖叫,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可周围的人却都对这一幕视若无睹……他们好像什么都没看见!
“他错了,所以受到了惩罚。”六岁的艾琳奶声奶气道。
她站起身,坐到父亲的位置上。
不,不是这样……
艾琳记得这后面还有半句话……
“我们可以在私下帮助他,但是在法庭上,我必须维护法理的公正和权威,必须一视同仁的,这是大人的道理,孩子,你将来会懂……”
父亲没有做错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这时其他人已经开始询问“治安官”的意见了。
“乔迪是个可怜的穷人,他的罪责应该被豁免。瑞伊老爷的家仆伤害了乔迪,瑞伊应该为此赔偿乔迪。”
纠纷以这样近乎胡闹的形式终结,却收获了旁观者的欢呼和喝彩。
这简直太荒谬了,艾琳想要上前纠正“自己”的错误,可又迈不出这一步。
她缺少的不只是勇气,还有一个完美的理由……
就好像,她发自内心地认为这样做也有一点点道理,这种看法隐藏的很深很深,哪怕心里只有1%是这么认为,也使她无法踏出这一步来反驳“自己”。
作为“善”的中心,因为她的不作为,六岁的艾琳制定了新的规则,即“怜悯高于一切”。
可一个六岁的孩子懂什么是怜悯……
她用肉眼可见的贫富以及强弱判断一个人的本该受到的罪责大小,于是眨眼间,瑞伊老爷的家就被搬空了,他本人也死于和强盗的争斗中。
最终家仆绑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强盗来到治安官面前。
艾琳望过去,他们无一例外都是住在镇郊的难民,一个个面黄肌瘦,却透露出一股精明和狡黠。
她能看出这些,但六岁的艾琳却看不懂,在她眼里,这些都是为了生计铤而走险的可怜人。
这些人一见到治安官便趴在地上恳求原谅,哭得声泪俱下,涕泗横流,于是六岁的艾琳又于心不忍,便宽恕了他们。
宽恕是美德,这是规则的一部分。
听到自己被宽恕,一名囚犯突然抬起了头。
“大,大人……您是如此高贵,如此善良……行行好吧大人,再救救我……我的儿子今年二十五岁了,因为贫穷,没有姑娘愿意和他结婚,能帮帮我们吗大人……希望您能说服那边那位小姐,让她嫁给我的儿子,生下一个孩子继承香火就好,别无他求!这不会花费太久,最多耽搁她一年时间……”
“哪位小姐?”六岁的艾琳问。
“那边……”
艾琳看到一根脏兮兮的手指指向自己。
一瞬间,周围人的目光齐刷刷看了过来,眼里的贪婪让她毛骨悚然。
紧接着,是接二连三的请求。
“还有我,大人!我今年三十四岁,也没有孩子……”
“我我我,我四十二,那些女人都嫌我又老又穷……”
“还有我!我……”
……
最后,六岁的艾琳看过来,目光单纯而天真,可艾琳背后却泛起一丝可怕的凉意。
“好的。”
一个奶声奶气的回答从女孩嘴里冒出来,仿佛带着某种力量,禁锢住了艾琳的四肢,让她根本无从逃跑。
然后她便看到一张张扭曲狰狞的面孔飞快地靠近自己。
他们眼中的贪婪和欲望失去了制约,几乎要穿透皮囊迸发出来,人性的光辉所剩无几……
艾琳奋力抵抗、挣扎,可受限于规则,只能任由他们扑上来,撕扯自己的衣服。
就在她无比绝望的时刻,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连绵不断的惨叫。
一具尸体倒在她身上,温热的液体也洒在了脸上。
艾琳忙睁开眼,把尸体推到一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挡住了那些人……
“法,法萝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