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之后第三日,全城皇榜张贴。
征北大将军楚骜,心怀叵测,狼子野心,企图谋害君王,起兵造反,证据确凿,于当日正午三刻斩首示众。
就连楚骜带进京的亲兵,也一个都未能幸免。
这日,烈日当空,天气极佳,与前两日那场暴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刑场外围聚集了无数的围观者。
楚骜,这个守卫了晋室疆土数十载的大晋第一勇将,前两日还威风凛凛地入京,可眼下,却浑身是伤、披头散发地跪在行刑台上。
围观者们有的一脸麻木,有的纯属凑热闹,有的默默为英雄流泪,有的则唾骂他为乱臣贼子。
楚骜浑身被绑缚着,一直试图站起来,可他被灌了药,身上毫无力气,只能以这种屈辱的姿态当众对着。
头顶烈日晒得他大汗淋漓,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周围百态,或褒或贬似乎都已经与他无关。
他举目茫然四顾。
他很清楚自己是被所有人抛弃了,连自己的亲族都要亲手将他推上死路,又有谁会来送他最后一程?谁又敢呢?
“我这一生,究竟得到了什么?”轻声自问,万千感慨,没有悲伤,只是感到迷惑。
戎马半生,保疆卫国,临了一个决定,搭了性命,舍了半生功名,最后落得个遗臭万年的乱臣贼子之名。
可是,他不后悔!
他只后悔自己决定得太晚,功亏一篑!
“楚大将军从前何等威风,交游广阔,将军府前门庭若市,如今终了,却连一个来送行的都没有。”
人群中,有人悄悄发出一声悲凉的感叹。
身边之人小声道:“树倒猢狲散,何况这可是谋逆大罪,一个不慎便会被牵连其中,谁敢来送行?你没看见就连楚家人也一个都没来吗?自家人尚且如此,何况旁人?”
“哎?那是……”
人群中忽然发出惊诧之声。
所有人都同时看向了某一个方向,那个方向拥挤的人群向两边退开,让出一条道路。
一人蓝裳清雅,眉目如画,翩然风姿仿若姑射神人不染俗尘。
他手拎着两埕酒,缓步穿过人群,走向行刑台。
卫士横戟拦住去路:“何人?”
衡澜之平静如水,答道:“送行人。”
卫士又要开口,监斩官认得衡澜之,立刻高声说道:“放行!”
楚骜看着走上台来的青年,露出一个百感交织的笑容。
衡澜之向楚骜躬身作揖:“闻得楚大将军远行,澜之特来相送。”
楚骜声音略带沙哑:“没想到最后来送我的竟会是你,你不怕吗?”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敬重至交将远行,衡澜之岂有不来之礼?”
其实,楚骜常年在外,衡澜之在京中,两人交集并不多,但却意气相投,默默将对方引为忘年之交。
楚骜感慨道:“最后能得一人如此,我楚骜也不算枉活了!”
“功过毁誉如何,都不及无愧于心,将军做了自己想做的,足矣!”
衡澜之将两埕酒都打开,看了眼被五花大绑的楚骜,转身走向监斩官说了几句。